周焱懵懵睁眼,刚想起身,脑袋又落回床板。
玻璃半碎,阳光真正破窗而入,透过闪瞎眼的光,她看见了黄色花纹的天花板。
天花板似乎很低,坐起来就能够到,她身上黏黏的有些不适,触手似乎一层灰,还有石子样的颗粒。
喉咙痒,她咳了两声,反而清醒几分,忽然察觉异样。
周焱撑着床板,望向门口。
那人脚边是她的书包,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大多都是书本纸笔,手上还拿着本《新编大学英语》,封面翻开,里面有她手写的姓名。
对方瞟了她一眼,周焱咳得更加厉害,却极利落的下了床。
“你……”
“你哪来的?”对方神色不愉,“怎么在我船上?”
周焱咳得厉害,以为对方是说“怎么在我床上”,她又惊又羞,止咳的瞬间赶紧弯腰收拾书包,出门还不往抽回《新编大学英语》,撂下一句“对不起”,随即像被人点了穴。
她站在甲板上,入眼是红霞旭日,云彩飞扬,远处朦胧青山,两岸无尽绿荫。
而,船在水中央。
她忘记了,她昨天夜里上了一艘船。
一艘应该被人废弃的破船。
周焱静了下,回头看,才发现那男人站在船舱里,一直是低着脖子,微微弯腰。这刻他走出船舱,直起身,立于向阳处,高她一个头。
周焱抱着书包,说:“能不能……靠岸?”
对方一点下巴:“游回去。”
周焱以为听错,睁大眼睛看他。
对方指着岸,说:“百来米,游回去。”
周焱说:“对不起,我昨天以为这是艘废船。我会赔偿你。”
对方已经转身回舱。
周焱追了几步,到门口停下,阶梯有点高,她差点踩空。
进门就是小厨房,那人下了一把挂面,“嘭”一下关上门,把周焱挡在门外。
周焱愣了下,隔门站了会儿,回头望去,满眼满眼空旷的河道。
屋里的人趁下面的功夫,去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出来后囫囵着吃完清汤挂面,几口搞定,空碗扔水池,他瞟了眼窗外,见那姑娘还抱着书包站那儿,他也不理,躺回了床。
通宵行驶一夜,睡意上来,他很快就不省人事。
***
周焱从来没坐过船,眼下脚边就是不知深度的流动的水,她有点怵,只敢坐在船板最中央。
汗水被风吹干,衣服贴着身体,黏糊糊的难受。周焱头昏脑涨,抽出纸巾擤了鼻涕,擤完发现没地方扔,她又塞回空了的纸巾包装里。
q|q有几条新消息,于芳芳发来,告诉她老板娘还在火头上,她们今天要去隔壁镇演出。
周焱给她发去一条定位,于芳芳发来无数个叹号:你怎么跑那么远?那是什么狗屁地方?
周焱挫败地想,她也想知道。
她又打开班级群,里面她的头像一直是灰蒙蒙的。
旧时同学在陆陆续续筹备期末考,相约暑期去云南或国外,话题很多,一会儿说昨天解剖了新鲜尸体,一会儿说下学年要做交换生。又有人发了个手机号,让别人加他微信。
周焱没微信,她锁上屏幕,赏起风景。
上午阳光和煦,中午有点晒。船尾上有几个空花盆,又脏又破,但能留下一点荫。
周焱坐到花盆边上,尽量不看下面的河水。
这一坐就坐到了傍晚。
船舱里的人睡醒起床,看见周焱盘腿坐在船尾看书,心想她也算奇葩,问:“怎么还没走?”
周焱从书本里抬头,过了会儿才明白“走”是“游”的意思,她说:“我不会游泳。”
对方打了个哈欠,跨出门,转弯去前面的驾驶舱。
周焱及时问了句:“什么时候能靠岸?”
“等着。”
两厢无事,一个开船,一个又坐回了甲板中央。
周焱饿得前胸贴后背,想着要不要撕一张纸吃吃,她看着船一点一点靠向岸边,吃纸的念头被她抛之脑后。
十来分钟后靠岸,周焱已经迫不及待地等在船沿,那人瞟了她一眼,率先踩在船沿的一个圆柱形墩子上,跨上了岸。
陆地高运输船几十公分,不用借助工具。周焱看对方跨得轻轻松松,轮到自己才发现四肢齐上也难以登岸。
那人走到了路边树丛,等周焱费了半天劲,爬得满身泥上岸的时候,他刚方便完,拉上裤链走过她身边,径自蹲到了边上的蔬菜摊前。
周焱拍了拍身上的泥,打算找个小旅馆先呆一晚,她查过线路,回去要转好几趟车,只能明早行事。
等她进了旅馆准备掏钱包,心一下沉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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