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欲趋使之下,不少人都会做出自己平日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来。
钱颜开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六年前因得罪了当地的一名乡绅,逼不得已,避祸于太白山。他善于察言观色,处处讨好于陶老虎;同时,他还真有几分理财的本事,将山寨的日常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故此,近年来深得陶老虎的信任,将财务大权也委托与了他掌管。
他本是个胆小谨慎之人,从来没敢动那吞没公款之心。——哪怕是些许,也从没动过。
可这一次,情形却不同了。
“世界末日到了!大当家的、三当家的都死了;看情形,二当家的马上也会沦为刀下之鬼了……‘君子相时而动’。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他躲在黑暗中,看着杀气腾腾的沈凌霄一行,吓得浑身哆嗦;刚溜出几步,忽然想起那批钱财来,心念一动:
“真真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呀!……可凭自己的身手,怎能逃得掉?……”他又犹豫起来。
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狠狠得一咬牙,“‘富贵险中求’!豁出去了!……只须逃离了这太白山,随便往哪里一躲,如何就那么容易找得到呢?……有了这批钱财,不但是自己这一生享用不尽,连儿孙们都不用愁了……”
他激动的跑回卧房,慌手慌脚的收拾好了钱财,扛着葛藤箱子出了门。刚回身关好洞门,肩膀之上已被一只手紧紧按住。
“谁?!……”他吓得魂飞魄散。
“钱师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听出是金大勇的声音,轻吁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陪笑道:“没什么……突然想回老家一趟……”
“回老家?……是么?”两只如磷火般闪烁在黑暗中的眼睛紧盯着他肩上扛着的那黑乎乎的箱子,“扛的什么?”
“嘘——”钱颜开吓得脸色煞白,迅速往四周打量,发现毫无人迹,松了一口气,凑嘴到他耳边轻声道:“银钱。今日得的那些银钱。……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平分。”
“……”金大勇面色骤变,瞠目结舌。
“别犹豫了!再不走,我们都会被他们杀光的!……”
“……好。我来扛!”金大勇回过神来,很快下定了决心,伸手去抢过箱子来。
钱颜开怎肯松手?当下死命的拽着箱子。
“唉,放手!……你力弱,扛着跑不快!……放心吧,我决不会独吞的!”
“嘻嘻!见者有份!”黑暗中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将二人骇了一大跳。
金大勇定睛往黑暗中一瞧,自那颗大头立时辨出了对方的身份,轻吁了一口气,笑骂道:“死大头,吓了老子一跳!……快跟我们走,平分!”
“唉,只剩三成了,真是倒霉呀!……”钱颜开一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一边紧盯着金大勇肩上扛着的那箱子,心疼不已,一路之上在心里长吁短叹了几万遍……
一切顺利。
顺利的出了山洞大厅;顺利的走上了逃亡之路。
古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就比方说某些遍地流油的人家吧,军事上弱得如绵羊一般,自然会引来恶狼们的窥伺;可明明自己就弱得一塌糊涂,却偏偏要不自量力,“咩咩”的叫上那么几声,企图藉此来吓跑恶狼,保护住自家的油……
“我饿得快不行了,本只是想吃几口的;可他,不但狠毒的骂我,还威胁说要杀了我……迫于无奈,只好教训一番了……”恶狼一脸无辜。
没本事的,连自己的东西尚且保不住;更何况,还是抢来的东西?……
半年之后,人们在冰天雪地的长白山麓,发现了三名浑身血迹斑斑,手筋、脚筋俱被挑断了的人,艰难的往市镇方向爬去。
“老板,行行好……赏个大饼吃吧!”谁还认得出来,昔日那精神勃勃、健步如飞的金大勇,如今已变得如一滩烂泥。
“啪”的一声,摊贩老板将一个大饼扔在他眼前的地面上,“赶紧滚开,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多谢老板!”
金大勇泪涌双眸,慢慢的爬到街边那两名乞丐的身旁。——一人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另一人也瘦,只是脑袋偏不小,宛似一个大萝卜。——这二人,自然就是钱师爷和袁大头了。
三人狼吞虎咽的分食了大饼后,便沿着街道缓缓爬走,躲藏于少人路过的幽静之所。
没有人留意,他们通常都住在哪里;也没有人留意,他们日后的生老病死。
一年之后,只剩下了两名爬客;又过了年余,仅余一名愈加肮脏瘦弱的乞丐出没了;再过了一个冬,镇上便没有再出现那名乞丐了。
“应当是死掉了!”直到阳春三月,人们才纷纷想起来,淡淡的说。
莫愁将夺回的钱财逐一检视,发现尚剩余了近九成,心下大喜;于是便马不停蹄,星夜赶往崆峒山。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却扑了个空——沈凌霄一行早已离开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
青绿的叶尖挂着的那些露珠,在曙色下愈发晶亮起来;红光刺破拂晓,令下山的那行人在啾啾鸟鸣声中骤然欢畅起来。
沈凌霄轻控着马,深吸了几口洋溢在山林中的新鲜空气,转头见身旁的殷天锦眉头紧蹙,一副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样子。
“殷师兄,想什么心事呢?”沈凌霄微笑着开玩笑:“……该不是想念莫姑娘了吧?哈哈!”
“瞎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殷天锦微愠,脸有些红了。
“别生气。……开个玩笑。”沈凌霄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殷师兄是正经人,岂会喜欢那种坏女人?!……哪像你?”身前马背上的方茹回过头来,冷笑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