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亓箫一时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反应。
见他一直看着后面,赵攸源也回身看去,见此情形,立时上前将陆铭和杨兰锦也接到锦绣阁门口来。
杨兰锦在看到他们时,就将脸上的神色收得一干二净,又变回那个端庄淑惠、即使自己身上狼狈不堪也面不改色的杨兰锦。——他二人身上比先前赵攸涵一行人还要狼狈。
冬日衣物厚重,赵攸涵等人虽被淋湿了头脸,但衣物上至少只是外层的衣物湿了一部分,方才在锦绣阁内用干巾子擦一擦,再烤烤火就舒服了很多。
但陆铭和杨兰锦身上的外衣却几乎湿透了,估计连里衣都湿了,小金氏有些犹豫不决。
陆铭是男子,又与他们府里没多大关系倒罢了,杨兰锦这样,他们忠勇伯府却不好就这么走了而不送她一程的。但她身上这样湿,是一定不能立刻就上路的,必得处理过才是。否则今日这么一路穿着湿冷的衣裳回去,受了冻明日一定会发热的。可小金氏也不愿耽搁了與车上的赵敏禾的伤势。
左右为难之际,闵氏也下了车,走过来对小金氏道:“四嫂,你先陪着妹妹和郑表妹她们回去。我暂且留下来照顾杨表妹。”
论起亲戚关系来,小金氏是二房的儿媳,杨兰锦却是三房的远房表妹,自然该由她这个三房的儿媳留下来照看一些。至于杨兰锦为何孤身一人在这街头上,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又如何被陆铭所救,却不是她这个新嫁的远房表嫂可以贸然相问的。
她又朝看过来的赵攸灏微笑一下道:“五郎放心,我就陪杨表妹在这锦绣阁打理一下自己,过后送了杨表妹回家,便会回去了。”
小金氏暗暗看了看四周,道:“你们在这儿多等一会儿吧,路上不安全,等府里派人来接才好。”
锦绣阁早已歇业了,方才那掌柜对他们是挺热情,对普通百姓要避雨歇脚也不推辞,却只能待在大堂上,且大堂上还围着一些孔武有力的壮丁,一看就是为防有人趁乱闹事或趁火打劫的。周围的小店铺也纷纷关了门,只有大一些的铺子才敢开门收留一些受了伤、淋了雨的百姓。即使收留了,也像锦绣阁那般着人好好看着。
今晚的襄京城注定不会平静,女眷不适宜自己回府。
这样安排甚是妥当,杨兰锦也不逞强,谢过众人,便由闵氏陪着,进了锦绣阁。陆铭道过一声恼,也进去打算在锦绣阁买一套成衣换过身上湿哒哒的衣服。
韶亓箫考虑过几息,也改了主意,决定还是与赵家的與车一起先回忠勇伯府。小金氏的话提醒了他阿禾回去路上的隐忧是其一,还有方才得知的那事又是其二——他有些心乱,得先冷静冷静。
顺手,韶亓箫还抓上了韶亓荿一起上车。
二人一起挤上了赵敏禾所在的與车。韶亓荿情不自禁掀开了车帘,看着锦绣阁门口,比他还小一些的赵煦正与他的叔叔们站在一起,商讨去接下来救人的法子,雨夜中还远远传来少年清亮带着些变声沙哑的声音——“我方才已嘱咐了人回府报信,并且要快些着人送药材柴火油布等物过来。现在还不知富贵灯坊门口怎么样了…………”
韶亓荿有些闷闷地放下车帘,再看看赵焘和赵焎两个愤懑不满的神色,问道:“你们大哥……一直这么能干?”
赵焎握拳道:“大哥太不讲道义了!就仗着比我们大一些,就不让我们出力了!四叔他们也是!我和二郎也能帮上忙,凭什么要赶我们回家啊!”
赵焘虽也不忿,却直直敲了敲他的脑袋,道:“怎么说话呢!”他朝韶亓荿歉意一笑,又安抚堂弟去了,“这和道义有什么关系?你若像大哥那样谨慎稳重,四叔又岂会不放心我们留在那儿帮忙?”
韶亓荿更不是滋味了。自己腿还有些发抖呢,这三个赵家小郎君,明明比他还小,一个都可以帮着叔叔们做事了,另两个胆子比他大,也比他有心……貌似都比他能干呢……
他抬头去瞄瞄正小声问表姐疼不疼的郑苒,自己这样只会吃喝玩乐的,书也读不好,武也是半吊子,她会不会觉得他太没用了……
在他身旁的韶亓箫却没想这些乱七八糟、自取烦恼的想法。他微合着眼,靠在车厢壁上,随着與车行进间的摇摇晃晃,他的心却渐渐沉重起来。
陆铭的意外过世应该就在今年夏天,可到底几月初几他早已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前世大家都在襄山避暑时,曾有一段时间,他走到哪儿都听见有人在感叹陆铭的英年早逝,就连承元帝,他也曾听见过他提起过一回。
再有,就是陆铭的祖父——现任十六卫大将军陆崇在唯一的儿子殒命后,又一次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次他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就此开始了两年之久的消沉,除了上朝或上衙,便闭门不出。一直到后来那件事的发生,承元帝亲自登门将他请出……
时间太久了,好些事情他都记不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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