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车的行进路线,并非从忠勇伯府直达璟郡王府,而是先要出了内城,绕城一周以示皇家荣华昌盛。而后喜车回到兴安坊,入璟郡王府。
这一个过程耗时差不多要一个时辰,赵敏禾面前覆着红纱,四周朦朦胧胧,只可大概看得清车内的模样。
她听了赵攸瀚的话之后,稍稍镇定了些。趁着这会儿车内就她一人,赵敏禾赶紧打开了出喜房前郑苒放在她袖子里的一小包糕点,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她一天都没喝过水了,口中干涸,本就吃不快,又要顾及不能乱了妆容,只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直到手中只剩最后一块时,赵敏禾才想起来,郑苒曾叮嘱她,这些糕点别一次性都吃完了,道这还是吴氏吩咐她的。
然而就这么一块儿了,赵敏禾没犹豫几下,便又小口小口地吞进去了。
待糕点全部落肚,赵敏禾总算觉得胃里不再烧了。
不过,她也很快就明白过来吴氏不叫她吃多了的用意。盖因就这么一小包糕点的差距,她本就束得紧实的腰腹上,更添几分压迫,勒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赵敏禾小口小口地慢慢呼吸,欲哭无泪,连原本的心慌也减弱了不少。
她伸手在肚子上来回抚抚肚皮,想叫它消化地快些。
到迎亲队伍重新转进内城,赵敏禾总算觉得好受了些。
喜车停下时,她赶紧拍了拍膝上,将沾染上的糕点碎屑拍掉,又小心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嘴角周围。
很好,没沾上碎屑。
不一会儿,外头一阵叫人不明所以的哗然声后,喜车被人打开,意气风发的韶亓箫探进来半个身子,对她用柔得能出水的声音道:“阿禾,到了。我接你下车。”
赵敏禾有些讶异,因为这里本该由宫中的喜嬷嬷将她扶出喜车,而不是新郎。
此刻,她看见透过朦胧的红纱,他一手伸展放在她面前,一脸欢喜期盼,等待着她一生一次的托付。
赵敏禾不由自主抬起一手,便被他一把牢牢握住。
起身,弯腰,小心步出喜车,她站在车辕上,嬷嬷和宫人们没来得及扶她,她便被韶亓箫双手圈上纤腰,抱下车辕。
赵敏禾看不清人的样子,却听见宾客们前俯后仰的哄笑声中,一个浑厚的声音极是突出:“七皇弟你这么猴急做什么?即便拜过了天地,你也得把我们这些人全部送走了才能抱新娘啊!”
这说话的,想来是排在韶亓箫前头的某一个皇子。
这不着调的话一出,饶是被一层薄纱与人群隔开了的赵敏禾,也觉得羞恼万分。
韶亓箫却嘿嘿直笑,催促旁边的礼部官员快些主持婚仪。
他今日连着两次坏了婚仪的标准仪程了,礼部官员深怕耽误久了他又出幺蛾子,赶紧加快了仪式,命嬷嬷扶好新娘,与新郎一路行至正堂前拜天地。
与韶亓箫满心欢悦得快溢出来的不同的是,赵敏禾却觉得自己今日竟然是紧张心慌多于欢喜。她知道自己这个心态很不对劲,然而婚仪未完,现下不是她开小差的时候。只好暂且压抑了慌张,暗暗给自己打气。
尤其是,当她入了喜堂发现首座上正等候着新人拜高堂的承元帝时,她更是叫自己不能出错。
好在,她这个新娘要做的事情不多,多数只要喜婆叫她如何她如何便可。
待到在喜床上坐定,赵敏禾才长长出了口气。
天气炎热,她只觉得自己满头满脑地都是汗,正要擦擦却发现红纱还好好地罩在面上。
不及她自己动手,韶亓箫已小心伸手揭了,又一边拿自己的袖子为她拭汗,一边吩咐丫鬟们去端冰盆来。
他神色关切问道:“是不是很热?”
赵敏禾小小摇了摇头,相比起流汗,她更担心的是……
“我的妆有没有花?”她小声地问他。
韶亓箫抬首,端着她的脸端详片刻,随后笑道:“阿禾眉眼如画,花容月貌,明艳动人。”
赵敏禾嗔了他一眼道:“我问你脸上的妆呢?等会儿想必还有人过来的,我还不能卸妆。”
韶亓箫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口道:“放心,你今日哪里都很美。”而后,他趁着喜房里的人各自忙着各自的,飞快在她耳边轻声道:“坐在我的床上,更美!”
这人!
赵敏禾小小地拍了他一下,算是抗议,脸上却是红霞一片。
不及退开,门口已传来一阵爽利干脆的女子话音:“呦~这已是亲热上了!”
赵敏禾赶紧将人推开了一些,便见到三个盛装女子鱼贯而入。
赵敏禾认得,她们是她今后的妯娌——二皇子妃周氏,四皇子妃王氏和五皇子妃舒氏。三皇子妃荣氏因守着李德妃的孝,今日并未过来,不过礼却是没落下的。
韶亓箫嬉笑着,慢吞吞起身,对最年长、也是与赵敏禾最熟识的周氏道:“二皇嫂,阿禾怕生,你别吓着她。”
周氏掩着嘴笑一声道:“这么快就护上了呀?这娶了媳妇儿的就是不一样,从前什么时候看我们七皇弟这么怜香惜玉过了。”
她语气中调侃的意味满满,王氏在一旁矜持地笑,舒氏也安静地抿了抿嘴。
赵敏禾起身,一一见人:“二皇嫂,四皇嫂,五皇嫂。”
周氏大声应了一声,品了品道:“还是这个称呼顺耳多了!”
赵敏禾真不知这话该怎么接了,只好红着脸低头装羞涩。
因周婉婉和荣锦瑟的缘故,几个皇子妃中她与周氏、荣氏最相熟,王氏和舒氏便只是碰到了行个礼而已,哪怕王氏的族妹王晴已经成了她六堂嫂,也是一样。
早知道周氏性子最爽快,荣氏也爽利——不过她比较能装,外人眼里她可是皇子妃淑雅从容的典范,亲近的人面前却是原形毕露的。
原本以为今晚就一个周氏,她应该还能应付,谁想周氏嘴上功夫太利,她只有默默承受的份儿。
韶亓箫在一旁讨饶。很快前院就来了人催他去招待客人。在他眼含恳求地看过来时,周氏却也是大大方方道:“好了,我们自然会照顾好你的阿禾的,你就快走吧。酒就少喝些,万一醉倒了错过了洞房花烛,小心新娘子一辈子都记恨你!”
韶亓箫又是讨饶地拱拱手,半响韶亓荿亲自来催人,他才半推半就被拉走了。
新房里只剩下女眷。没一会儿又有些宗室里的女眷过来。
赵敏禾在京中五年,大大小小的宴会参加过不知凡几,这些有头脸的女眷自然都认得的;同样宗室们对忠勇伯府在承元帝心中的地位也一清二楚,这些女眷平日里碰到伯府女眷也常交际,对赵敏禾同样不陌生。
这么一来,倒省了相互介绍的功夫。如今,也只是叫彼此换了称呼而已。
赵敏禾作为新妇,又是拖着繁重的袆衣,一一与人见礼。不过她是郡王妃——即使诰命的旨意还没下,身份上到底也比这些女眷们都要高一些,除了安王府与宁王府的几个长辈外,其余人等辈分高的,只需行半礼便可,她们还得再还回半礼来;辈分相同或辈分小的,赵敏禾却只要站定便可,自有别人向她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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