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亓箫与赵攸瀚二人对坐在藤架下的石桌上,听着室内赵敏禾和小乐乐的对话声。韶亓箫稍一转头,还可以望见赵敏禾坐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小乐乐趴在她身边,用肉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肚子。
他抿了嘴,温情一笑。
承元帝不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他两辈子渴求的东西如今都已得到了,如今这样他便已很是满足。其他的再要得多,他怕自己再护不住,反倒连原有的都失去了。
但他无法明说,即使说了承元帝也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儿女情长,不思进取。所以形势所迫,他入朝已成定局。如此他便只好改变他的计划,但叫他去跟别人挣得头破血流累及妻儿,那是想都不要想。
至于承元帝那句“你想叫他们都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倒是提醒了他。他自己不想要那位置,却可以暗中帮着未来皇帝一些啊!到了新朝,他们一家子也可以过得更得体面些。
——在这事上,韶亓箫倒是与韶亓芃两个想到一块儿去了。
赵攸瀚坐在他对面,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隐约听到小女儿正奶声奶气地去问姑姑小宝宝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他心里一软,问道:“乐乐这些天可给你们添麻烦了?”
韶亓箫回过神,含笑答道:“乐乐懂事伶俐,我和阿禾可喜欢她了,怎会麻烦到我们。我还要谢谢她这些日子陪着阿禾呢,倒还累得岳母和嫂嫂常常过来了,我和阿禾有些过意不去。”
赵攸瀚看了他一眼,道:“你该不会以为,就是没有乐乐在,我母亲她们便能放心阿禾一个人待在府里,她们就不会常常过府探望阿禾了?至于乐乐,过年给她包个大红包,她就开心了。”
韶亓箫一噎。这话还真不客气……
温情完了,赵攸瀚又说回正事上头去了。“现在你周围,是不是也有一批投机之人了?”
韶亓箫也打起了精神。
“大舅兄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左右我自己端得住,旁人还能逼着我往前跨过去不成。”
赵攸瀚微微颔首,道:“既然已经入朝,你也别像几年前那般了。三天晒网两天打渔的,陛下又不傻,若看到你故意懈怠,反倒会比你当初直言拒绝了更生怒。”
韶亓箫不服道:“大舅兄,我都这么大了,自然该知道如何行事的。况且与钱财打交道的事,于我并不难。”
赵攸瀚瞥了他一眼道:“殿中省监正人选一日不交替,你这个位置就引人遐想。阿禾还怀着身孕,你叫我怎么安心得了?”
韶亓箫叹了口气道:“当初父皇叫我从吏部员外郎与殿中省右少监中选一个,我想着吏部到底执掌了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之事,即使员外郎品级小,但终究太过敏感。就选了殿中省的右少监。没想到,即使这样了还是可以引发这么多麻烦。”
赵攸瀚淡淡道:“你一日姓韶,便一日免不了这些麻烦事。”
韶亓箫一顿,脱口而出道:“大舅兄,那你从前还放心阿禾嫁给我?”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哪壶不提开哪壶做什么!转念一想,阿禾都已经嫁了,他不用再缩手缩脚了呐!
赵攸瀚声音更加寡淡:“陛下对你的器重,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也是人,自然也有错估了的时候。即使不开心自己料错了,但赵攸瀚也不会死不承认。
他又道:“陛下位处帝位这么多年,想的自然比我们周全。除了冯老翁与中书舍人,也只有殿中省的人才是最靠近陛下的。你即使没去敏感的吏部壮大自己的势力,到了殿中省却可以做个纯孝的儿子,对外而言一样是深得陛下宠幸的皇子。这两个官位,无论选哪一个,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今这样的情形,想必陛下早有预料。”
韶亓箫挠了挠头。已经入朝一个月了,他其实也渐渐明白了这一点。然而因不是自己的意愿,到底有些无奈。
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赵攸瀚蹙了蹙眉,到底担心他想左了,又强调道:“陛下如今正看着你的表现,你可别自作聪明地去做一些触怒他的事!”
韶亓箫心说他到底是活了两世的人,自然分得清轻重,总不会做出为了躲事就去做个不孝之人的,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到底面上还得装个好妹婿,稳稳地应了。
六月初,承元帝又带着一大堆人去襄山避暑了。
再过一个月左右便要生产的郑苒自然不会去,连带着怀着快六个月身孕的赵敏禾也不去了,留下来多陪陪表妹。
这叫韶亓箫又一次后悔起来,为何要将两个郡王府建得这么近,中间为何还要开个门?弄得两个孕妇串门成了如此方便的事!连“孕妇少出门走动”的理由都用不少了——她俩来来回回,可都没出过府门!
这一次,韶亓箫韶亓荿兄弟俩也都留下来陪老婆了。
韶亓箫已初步理顺了承元帝的内库,已经无需每日早出晚归,再加上承元帝不在,他迟到早退些,也没人理会。
这些日子来兄弟俩便天天结伴出门,分头去点卯,回府时也差不多是前后脚,而后便是各自回府看看各自的王妃在不在自己家,不在便去隔壁接人……
——相当的规律!
到了七月,郑苒的肚子也大得跟个大西瓜似的,据陈老太医所言,她随时都可能生产。
稳婆已在旭郡王府住下待命,太医署如今每隔一日便来把一次脉,小吴氏也是天天上门来。林贵妃人虽跟着承元帝去了襄山,却也隔一日便派人回来问一声。
如此严阵以待,到了七月十三这一日,郑苒终于发动了。
那时候还是晨曦初露时,韶亓箫正陪着赵敏禾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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