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帝既恩准了赵敏禾圣寿节那日无须进宫贺寿,他也不拖沓,当晚便嘱咐了冯立人派人出宫去传这道口谕。
刚吩咐完,承元帝稍一犹豫,又叫住了快要出了殿门的冯立人,道:“立人,还是你亲自走一趟,从朕私库中取一盒百年老参一并带去,也不必叫老七媳妇出来接口谕了,告诉老七一声便是。”
冯立人笑眯眯地应是,按着承元帝的吩咐一一照办。
但这个口谕对韶亓箫而言,可不会叫他放松多少,他目前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赵敏禾肚子里这个慢吞吞的小家伙怎么还不出来……
他拽着那盒代表着承元帝深厚的宠爱的老参,心神不宁地走近内室里头。
夜色已经有些晚了,赵敏禾早就昏昏欲睡。
她如今已经不能平躺着睡了,只身朝侧边睡卧着。而且,因肚子太大,她往往没一会儿就要在旁人的帮助下翻个身,以缓解身体的疲劳和酸麻。
韶亓箫进去时,恰逢她睡得迷糊时试图朝另一边翻过去。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老参,大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一手扶着她的腰肢一手托着她的肚子,费了一番力气,才帮她成功翻过一个身。末了,他又将有些凌乱的被子重新为她盖好。
——像翻身这些事,韶亓箫这些日子来亲力亲为,早已做得极是熟练,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不但手忙脚乱,还常常弄得赵敏禾不舒服。
像这次,赵敏禾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又缓缓睡了过去。
细细掖了掖被角,韶亓箫坐在床头,对着赵敏禾的大肚子轻声哄道:“宝宝,你别再懒下去了。再在你母亲肚子里待下去,你母亲的身体也会不妙的。乖哈,赶紧出来!后日是你皇祖父五十岁的寿辰了,父亲一整天都不能在家陪着你母亲呢。那天你外祖父外祖母,八叔八婶婶,舅舅舅母,还有好多好多长辈们也都没办法过来!要是那天你要出来了,家里可没几个人陪着你的!”
他说完,傻乎乎地等了小半个时辰,期间还给赵敏禾轻轻按了按抽筋了的小腿,到最后反倒是赵敏禾缓解了小腿的酸痛后又沉沉睡了过去,肚子照旧纹丝不动。
韶亓箫咬了咬牙,特特低了声音哑声道:“你个不孝子!你说说,这些日子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好话!就是前几个月,我也每日又念诗又讲故事的,哪一日不哄你睡了!你倒好,非要这么折腾父亲和母亲!我警告你,”他伸手虚点着面前圆滚滚的大肚子,“要是你敢在我不在的时候叫你母亲痛了,出来后你就小心你的屁……”
“嗯……”赵敏禾嘤咛一声,努力睁着困顿的双眼糊了声音道,“七郎,你在跟谁说话……”
韶亓箫刷地将手指收回去,扯着笑容道:“没什么,我对着宝宝讲老莱子戏彩娱亲的故事哩,好叫宝宝知道要孝顺我们。”
他说“孝顺”二字的时候,语气里满是真诚。
赵敏禾本就迷糊着,也没丝毫怀疑,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韶亓箫又伸出手指头,虚点了点,又警告地盯了一眼才作罢。
也许是他的威吓起了作用,赵敏禾第二日下午起,便觉得肚子坠坠的。
她已被太医和稳婆们告知过许多次,这是即将生产的前兆。
当下,她便说给了韶亓箫听。
韶亓箫正坐在一边的杌子上呢,闻言立马转头对拨云弄月道:“快派人去忠勇伯府,请岳母过来!再分别去宫里和回春堂,将陈老太医和葛大夫也请过来。”他又回头对赵敏禾道,“阿禾,你安心生产便是,外头自有我照应。”
他顿了顿,又强调道:“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跑了的!”
赵敏禾:“……”
在一旁的林嬷嬷听了他的话,好气又好笑道:“殿下,陈老太医和葛大夫都是男子,寻常不好进产房,所以还得请医女来才是!而且,如今最要紧的是将府中的稳婆都叫过来,看看王妃是不是真要生了。”
韶亓箫脸色一僵,随后一整神色颔首。
林嬷嬷又道:“这里透风,先将王妃送去准备好的产房里头吧。”
韶亓箫接着颔首。
林嬷嬷上前站在赵敏禾一侧,等了好一会儿,见韶亓箫还是端坐在杌子上不动,她皱了眉头道:“殿下,你别傻坐着呀,赶紧抱了王妃去产房!”
韶亓箫扯了扯嘴角,期期艾艾对赵敏禾道:“阿禾,你稍稍等一会儿。我、我腿软,站不起来……”
赵敏禾:“……”
不是说好不会“没出息”的吗?
现在……出息呢?
林嬷嬷睁了睁双目,现下即使她家殿下马上生龙活虎起来,她也不放心叫他抱身怀六甲的王妃了!
林嬷嬷招呼了拨云弄月还有孙嬷嬷,四人合力将赵敏禾扶着走出去。
赵敏禾笑了笑道:“我还没痛起来呢,可以自己走。”又转头去吩咐康平去搀扶韶亓箫,几个人并做一大团在磨磨蹭蹭地往产房方向移过去。
产房不远,赵敏禾刚在床上躺下,四个稳婆就过来了。——其中两个是承元帝命林贵妃选了送来的,另两个则是吴氏寻来的。
轮流摸过赵敏禾的肚子,稳婆们眉开眼笑,纷纷道喜。
能不喜吗?七殿下脾气一日比一日差,再拖下去也确实对孕妇孩子都不好,到时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能得着好吗?!
林嬷嬷和孙嬷嬷两个指挥着丫鬟小厮们纷纷行动起来,烧水的烧水,做吃食的做吃食。
赵敏禾坚持要趁着阵痛还没来之前先沐浴。
林嬷嬷估算着时间,想到之后坐月子要一个月无法沐浴,确实有些难忍,而且产房里头也连着个净房,用起来也方便,便同意了。只是这种情况下,必须不能叫她跟平时那样自己动手的,身边至少得有几个人在。
赵敏禾这时候也不逞强。于是等康平好不容易去外院找到陶卓过来,帮忙撑着韶亓箫走到产房门口时时,他已被关在了门外……
赵敏禾从净房出来,换了一声干净的寝衣重新躺在床上时,韶亓箫也总算缓了过来,自己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握着她一手不间断地道:“阿禾,你别怕,很快就好了。我在呢,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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