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卓听了此话,犹豫了几分,终是对赵攸瀚道:“世子,押回来的那个乞丐什么都不肯交代,只说要殿下亲自去见她,她才愿据实以告。可如今殿下……这怎么办?”
陶卓跟在韶亓箫身边这么多年,可不是一点儿见地都没有的。
按今日那个小乞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的话,此话若为真,那么贪污水利银子一事璟郡王府吃不下,此人就必须移交给陛下的人才是。若他们府中一直将人看守着,只怕会引来质疑。
可若他们不分青红地将人移过去,那也不妥——殿下怀疑南方有官员贪污的事只能摆在桌底下,根本不能明说,若陛下的人认定那小乞丐只是胡说八道呢?
——所以,自己这头最好得从小乞丐那里拿到一点真凭实据,就是没有证据至少也得让他将整件事交代完毕,才好有这个底气和理由去禀告陛下。
可眼下,那小乞丐非要见到殿下才开口,甚至说出了“可以等到王妃平安生产之后”。
他能等,可璟郡王府不能啊!
那么多人听见了他喊出的话,事关重大,璟郡王府却扣着人算是什么事儿?
赵攸瀚在来的路上已将事情弄清楚得七七八八,自然也包括引发了这一切的关键人物以及他所说的话。
他哂笑一声,扭头对赵煦道:“你去看看吧。若他不老实,尽管动刑便是。”
赵攸瀚的本意是给赵煦找点事情做做,省得他胡思乱想得脑筋转不过弯来。
赵煦应下,刚出了小花厅却猛然又想起那个小乞丐其实是个女子假扮,他回了头,却见赵攸瀚已一脸担忧地望着产房方向。
赵煦心中一涩,终是掉头跟在陶卓身后走了。
*
璟郡王府没有牢房,但有下人犯错后用来惩罚的小黑屋,设在王府最偏僻冷清的院子里。
傅云被押进府中后,便被关到了这里。
而平常最多只留一个老婆子看守的冷清小院,今日却来了大批侍卫看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个小院被围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也飞不进来。
“吱呀”一声。
坐在室内唯一一张床上、也是唯一一件家具的傅云噙着泪水抬头望去。
高大俊朗的青年站在逆光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浑身散发的冷意却叫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随着他的靠近,傅云还看到了他衣袖和袍子下摆处的血迹,毁了他一身昂贵的云纹锦衣的同时,更多的是为他染上了一股凶煞之气,叫人无端生畏。
他身后还跟着二人,其中一个是方才来审问她的,普通侍卫的打扮;另一人却穿着武官官服,傅云认出此人便是大街上指挥着众侍卫的人,猜想他大约是这个王府的侍卫首领。
傅云停下啜泣,吸了吸鼻子赶忙问道:“王妃娘娘还好吗?”
赵煦看着眼前将一张脏兮兮的脸哭成了比路边的小野猫还要脏的人,身上的棉衣也破破烂烂,却被她生了诸多冻疮的通红的双手紧紧揪着一角。
他冷哼道:“拜你所赐!我劝你有什么话,就尽早开口说出来。否则受了皮肉之苦也怪不得别人!”
傅云脸色一黯,咬了咬唇道:“殿下可是当今七皇子?是否可以尽快面见陛下?”
她曾听父亲说过,京中王公用车都有规制,郡王用六銮,亲王用八銮。而当今陛下现存的六子,前面四子年龄接近,已有三十多岁,前些年就已是亲王爵位;只有年纪最小的七殿下和八殿下尚是郡王,年纪大约在二十五上下。
眼前的此人无论爵位还是年龄都能对上。加之她在襄京城中已打听了三四日,知道如今皇室只有排位第七的璟郡王的王妃怀了身孕,还是皇室自开国之后八十年来再次的一对双生子,与之前那位王妃娘娘的身子也对得上。
赵煦却面色奇怪,扭头去看身后的陶卓和另一个侍卫。
二人同样摸不着头脑,但想到他们一进来便没说过身份,也许就是因此此人才误会了。
陶卓想了想,再拖下去对他们郡王府着实不利,不如就此先认下,诓了这乞丐说出实情,总之这个麻烦不能在他们王府多留。
想罢,他微微朝赵煦颔首,示意他暂时不要戳破。
傅云见他们一直没再开口,料想她问了个蠢问题。
身为皇帝的儿子,自然随时都可以面见陛下。
而她这些日子来求助无门,今日又闯下了大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想到这里,傅云一咬牙,撩起棉衣的衣摆,揪出线头用力一扯,顿时露出了里头凌乱的棉絮团,还有大半隐在其中的油纸包。
傅云挑出这油纸包,一层又一层地将它打开来。
赵煦这才发现她不单将这油纸包藏得隐秘,还将它包得严严实实,她揭开了一层又一层,直到第七层之后,才露出里头两张薄薄的纸来。
赵煦定睛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还是红色的。
傅云爬下了床,跪在地上,托起手中的薄纸道:“这是我父亲亲笔写下的血书,事情经过都在这里头了,请殿下转交于陛下。只要我父亲冤情得以洗清,今日傅云冒犯王妃之罪,愿以性命相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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