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少是片刻,赵弘文就洗漱一新地换了一袭庄重的暗色长袍,重新出现在了宋哲翰的眼前,两人没有过多客气,只互相笑了笑,便起身往院子里临时布置起的灵堂走去。
宋哲翰很是客气的微微落后了半步,这点大大地满足了赵弘文的虚荣心,致使太过得意的赵弘文,居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宋哲翰在关门的瞬间,将袖管里的一方娟帕,丢在了房间里。
这块帕子,正是赵弘文擦手后,随手丢在宁老身边的那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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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老最后的安歇地方,用的就是他之前住的上房。
灵堂里,还隐隐能闻到火烧后的灰烬味道,但是一条条自上垂下的白色纱幔,很好地将那份狼藉,隐藏在了一片肃穆之后,正对着门,一扇巨大的黑漆面白色描边的屏风当中,挂着一幅大大的“奠”字,两侧是八爷亲手书写的挽联。
素黑色的供案上,一盏长明灯,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本该让人觉得心里安宁的烛光,将灵堂衬托得越发肃穆、庄重,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了一种感伤的味道。
之前一直住在府外的宁老家眷,也已经被八爷派人接到了府里,几个穿着孝服的子孙,正啜泣着烧着纸钱,见赵弘文和宋哲翰进来,忙行了个礼。
两人进到灵堂,摘下了头上戴着的帽子,持晚辈礼,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又将知客送上的线香,供到了香炉中,这才略微整理了下袍摆,一块来到了宁老的遗孀——于氏身侧,语带哽咽的安抚道:“婶子,还请节哀。”
“你们两个有心了。”作为已故者的眷属,于氏回了个万福。拧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微微矮身道。
“宁大哥,照顾好婶子。千万要劝着些婶子。”两人微微矮身,算是回了于氏的礼,这才又来到了宁老的长子宁景辉的身侧,沉声说道。
宁景辉,并未走他的父亲的老路。做一辈子的幕僚,相反一直在他父亲的支持下,寒窗苦读,争取一朝及第,金榜题名,几年前就中了举人,正打算等今年在京中参加会试,可以说,宁老之所以投诚到八爷身边,也是为了自家儿子铺路。却不想他还不曾走进贡院,宁老就这般突然的离世了。
要说宁老的死,对谁的影响最大,那自然就是这位宁老的长子,全家人的希望——宁景辉了。
听着二人的嘱咐,宁景辉惨笑地咧了咧嘴,连连点头:“宁某晓得,多谢两位能来送家父最后一程了。”
“别说这样的傻话了,我们与宁老共事多年,虽然有些小摩擦。但是到底都是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宁老遭了这样的大劫,我们亦是很痛心。”赵弘文叹了口气,用力的回握着宁景辉的双手。沉声说道。
宋哲翰也是满脸伤感的安抚道:“正是如此。
宁兄,此番宁老突然过世,日后若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定要来告诉宋某一声,宋某虽然能力有限,但是也会全力帮助。”
“两位太客气了。”宁景辉虚抬了抬手。苦笑着回道。
三人又是一番客套,见有一些与宁老有旧的人来访,这才纷纷告辞,站到了院子里。
原来,老八为了体现对宁老的情义,特地将宁老的灵堂安排在了贝勒府中,而非宁老在京中的居所里发丧,不但如此,还特地嘱咐打开了贝勒府的一侧侧门,作为来祭奠宁老的故旧出入的门户,以显示他的待人亲和、体恤下属的一片心。
看着天明才匆匆搭起来的灵堂和来来往往的客人,如推到了头上一座大山一般,心情大好的赵弘文站下廊下,捋着颌下一缕青须,低声说道:“能辅佐八爷这样的明主,当真是你我的荣幸呀。”
“赵兄说得有理。”宋哲翰心中冷笑,面上却似是十分感伤宁老突然离世一般,满是哀戚、伤感之色,而在那伤感之下,又似是觉得八爷如此礼贤下士,隐隐欢喜着,“只是可惜了宁兄的文采,不然就宁兄的才情,再加上八爷的那些人脉,此科定然能一举中的呀。”说着,宋哲翰就是一声长叹。
宁景辉的文采如何,二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本就是诗书之家的出身,又有八爷在背后支持,便是想不中都难,其父亲又是八爷颇为看重的幕僚,未来在仕途上的发展,可谓是顺风顺水,步步登高,可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守孝三年,谁知道等宁景辉再回到京城,这片天,又该是个什么情景呢,想到此,宋哲翰颇有些惋惜之意的又叹了口气。
而与他并肩而立的赵弘文,却觉得心情更畅快了。
原本他还没有想到宁老儿子今年就要参加科举这事,也亏得他当机立断,不然等宁景辉顺利的考取功名,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他们父子并肩作战,这八爷府里,还有他赵弘文的立锥之地么!
只能说万幸!
暗喜自己果断的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的赵弘文,虽然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个儿的面部表情,但是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窃喜之意,正好被送着宁老故旧出门的宁景辉看在了眼里。
“父亲的死,怕是并非如八爷所说的一般。”重新回到灵堂里,回想着赵弘文看着父亲的灵位偷笑的宁景辉,并没有将他的发现告诉身边的妻子,只是在心里暗自琢磨着,打定主意要亲自找出真相。
别看宁老的人品不佳,但是几个儿子却甚是孝顺。
其中最孝顺的莫过于长子宁景辉了。
宁景辉本就不爱钻研八股文,可是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让他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他就硬是忍着枯燥和乏味,成日里抱着书卷苦读,只为完成父亲的心愿。
如今父亲至死都未看到他金榜题名,他暗悔之前那几年的懒怠,若是他能再努力几分,若是他能再专注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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