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心里的不安和忐忑,张大奎自是不知道的,他被王氏看得神情窘迫,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稳了稳神,这才咬牙切齿的骂道:“你是个悍妇,你连最起码的三从四德都不懂得,我凭什么不能休了你!”
说完,他就自以为事的笑了,只等王氏抱着他大腿哭着求饶。
哪想到,王氏不过就是不屑的笑了笑,便打破了他的幻想,几步走到张大奎的身边,抬手揪着张大奎的耳朵,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嘲讽道:“想用七出之条休老娘,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别忘记了有七出之条,还有三不去呢,虽然我不曾替你爹娘守过大孝,但是我可是连娘家都没有的无可去之人,另外你当初欠的那些赌账,那都是我变卖了我陪嫁中的金银首饰赔的,就连你那十几亩地都是我一点点从你的债主手里赎回来的,先贫贱后富贵,三不去,我就占了两条,你想要休我,等下辈子吧!”
随着王氏一语落地,她也将张大奎揪进了屋子里。
王氏顺手将里屋的房门关好,便伸手扯过放在炕沿边上放着的擀面杖,蒙头盖地的就往张大奎身上砸去,边砸边骂,骂张大奎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最后更是一擀面杖就砸在了张大奎的肋下,只将张大奎打得昏死在地上,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手,转身出去找庄上的赤脚大夫去给张大奎治伤。
今个儿,她也是一时气愤,才会手上没了轻重。
王氏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嘟囔囔的发着牢骚,却没有注意到躺在地上喊疼的张大奎眼中流露的愤恨之意,以前张大奎总以为是自己个儿让着王氏,毕竟就王氏这样一个女人,他随时想休就休了,却没想到他以为的把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这让以前还能自己骗骗自己的张大奎,一下子就被打击到了。
这个悍妇,张大奎是一天都不想跟她过下去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瞧着王氏转身出了门,便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扒着炕沿站了起来,摸到炕边放着的柜子旁,将家里头这些年积攒下的那点银子,一股脑的划拉进了怀里,又从王氏藏东西的地方,找到了家里头的地契,头也不回的就往庄子外走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张大奎带着满肚子的火气,拿着家里头的地契就离开了家,王氏也将庄上的赤脚大夫林满囤请了过来。
桃花爹,也就是林满囤背着装着草药的药箱,跟着王氏进了门,瞧着满屋子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一地狼藉的样子,心底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还不等他委婉地提出告辞的想法,王氏就嗷唠一嗓子往柜子边扑去。
张大奎在找地契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偷偷摸摸,所以将家里头的箱柜都翻了个底朝天,就连王氏新给张宝儿做的小褂子,他都踩了好几个大脚印子。
瞧见这样一幕,王氏哪里会想不到张大奎的打算呢!
她以为就算是张大奎这个人再混蛋,总要顾忌着家里头的孩子,何况她自认姿色不错,这些年也将张大奎拢得从不出去和别的女人胡扯,却没想到张大奎这次会做出这么绝情绝义的事情来,不过就算是到了这会儿,她心里仍然保持着一丝侥幸,想着张大奎就是以为拿着东西跑了就能让自己服软,估计过个几天就能回来了。
就这样,王氏渐渐恢复了平静,三两把就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扭头对着目瞪口呆的林满囤,说了几句场面话,客气地将林满囤送出了门,将身上仅剩的几个大子给了林满囤做这趟出来的诊金,又请了林满囤为家里头发生的事情保密就重新回到了家里头,将张大奎丢得遍地都是的东西,一一收拾到了箱笼里,又清点了家里头剩下的东西,不自觉地长叹了口气。
张大奎做得很绝,家里头的银子都拿走了,地契也拿走了,就连她一直放在枕头底下的那对她娘留给她的银镯子都没放过,如今的家里头可以说是四壁光光,连耗子跑进来溜两圈都得含着眼泪出去。
“这个混蛋,等他回来,老娘一定要整死他!”坐在房中愣了小半天的王氏,瞧着外面渐渐西斜的太阳,听着左右邻居家响起的锅碗瓢盆的动静,似是发泄般骂了一句,也起身玩后面的厨房走去,她是气得吃不下了,家里头的两个孩子还要吃呢……
转眼小半个月,王氏如常的白天就去地里干活,晚上就就着油灯做些针线,第二天就交给庄上去城里头赶集的邻里帮忙卖了,换些个油盐酱醋的小玩意儿,日子虽然算不上好过,却也并不是太难熬,就在她以为最惨不过就是这样子的时候,只要等张大奎回来,一切都会和以往一样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庄上的庄头林大海,居然领着人在量她家的地。
虽说张大奎祖传的地产离庄子不远,但是中间还隔着其他人家的地,平日里,庄上的佃户根本就不会往这边来,林大海就更不会领着人来这边干活了,更甭说他们手里头还拿着量地的家伙式,王氏强压下心底的不祥预感,脚步蹒跚的走到地头上,嘴角挂着一抹苦笑的招呼着正在地里忙活着的林大海,朗声问道:“林家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老张大嫂子,你这是下地干活去吧!”林大海停下手里头的活计,抬头看着手里拎着锄头等农具的王氏,笑着打了个招呼,扭头看了眼量地的几个人,边往低头走,边回答道,“这不是牙行那边说有人要卖丰台的几亩好地,正好就在咱们庄子跟前儿,咱们东家就吩咐我过来瞧瞧。”
“哦!”王氏只觉眼前一黑,脚下打了个踉跄就摔倒了。
“这事怎么话说的呢!”林大海见状,忙招呼了另外帮忙的小伙计上前搭了把手就将王氏扶到了地头旁边的一棵老柳树下,一边用带来的清水打湿了帕子给王氏擦脸,一边满脑袋雾水的自语着。
清凉的帕子搭在王氏的脑门上,一时气血上涌昏厥的王氏,嘤嘤醒来,还不等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就无声地哭了起来,她这些年省吃俭用的帮着张大奎打理家里头的田地,为他张家生儿育女,赔了整套嫁妆,如今这把年纪,却落得这样子的下场,也难怪她会坚强不起来,当着林大海的面就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不打紧,可将林大海惊着了。
这不是碰瓷吧,林大海这般想着,退后了两步,同时将旁边蹲着的小伙计拉到了跟前儿,免得一会儿被王氏赖上了,“老张大嫂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你和大兄弟说说,要不然就去家里头,和你弟妹聊聊,这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呀!”
王氏闻声,茫然地抬起头,一把推开了挡在她和林大海之间的小伙计,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大海,颤声问道:“你刚才说是这片地被人通过牙行卖了?你可见到那人了,不会是有人欺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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