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四爷这个阿玛还真是有些不尽职。
在他看来,这弘晖、弘昀都还小呢,哪有那么着急商量亲事,唯一着急的,反倒是茉雅琦这个都已经及笄的格格,可惜的是上次皇上有心要替茉雅琦赐婚,却被茉雅琦当场推拒,不但弄得皇上下不来台阶,还连累得尔芙都被罚了抄经,现在皇上根本就当没有这个孙女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康熙帝的孙子孙女太多了些,实在是顾不过来了。
“弘晖,会不会有些早啊?”四爷将笔放回到笔架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反问道。
“我是觉得有些早,不过这议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个准儿的事,总是要优中选优吧,再加上弘晖阿哥是咱们府里第一个迎娶福晋的阿哥,该备下什么聘礼,我还需要和管事嬷嬷们细细商量,何况宗人府那边儿也要安排合适的教习嬷嬷去教授规矩等等……要是真这么算起来,还真是不早了!”尔芙闻言,嘟嘟嘴儿,掰着手指头,一样样的算计道。
“这倒也是,爷记得爷当年和乌拉那拉氏合婚的时候,也折腾了足足有一年多呢,那还是有内务府帮忙打理,爷又是住在阿哥所,很多事都要从简,避讳着宫里的那些个长辈们,不然怕是还有更多麻烦事呢。
现在轮到弘晖,虽说他是个亲王阿哥吧,但是到底是爱新觉罗氏宗亲,又是咱们府中小辈的第一桩婚事,更是要讲究些了。
成吧,不过这事也不需要上奏疏啊,这说到底都是家事,哪能拿到朝堂上议论。”四爷说着话就要拿起笔,这手刚伸到笔架旁边儿,便将手又缩了回来,带着几分教训语气的指责道。
“我当然知道不需要上奏疏了,但是总不能让弘晖阿哥顶着光头阿哥的品级和那些重臣娇女们议亲吧,该请封世子就早点替弘晖请封吧,也省得乌拉那拉氏那边惦记着,早办好早安心。”尔芙笑着将笔塞到四爷的手里,低声提醒道。
“爷不能替他请封世子。”四爷接过笔,却摇摇头,拒绝了尔芙的建议。
“为何?”尔芙歪着脑袋瓜儿问道。
“弘晖的身子有碍,注定是子孙缘淡薄,即便他是嫡长子,却也难当世子之位,更何况乌拉那拉氏的事情被老八挑破,他竟然受老八挑唆,在宫里做出那般不理智的事情来,爷更认为他难当大任了。
这屋里没有外人,只有咱们两人,爷也不怕直言犯上,更不想藏着掖着,若是爷现在已经登上大宝,一个亲王,爷不会舍不得封给他,但是现在……不说以后如何,这世子之位都不可能交给他,爷更为属意咱们两人所生的弘轩,他才智出众、机敏伶俐,且友爱兄弟,比起弘晖更有一份宽仁之心,如果不是爷不愿意让弘晖觉得被忽视,爷早就替弘轩请封世子了!”四爷撂下笔,伸长胳膊,隔着炕桌,拉住尔芙还攥着墨块的手,沉声说道。
他此时此刻所说都是心里话,也是他细细斟酌了有些日子的决定。
有些事,他不愿意让尔芙知道得太清楚,他怕尔芙知道以后,便真容不下弘晖这个继子了,乌拉那拉氏过世以后,弘晖先是做出在宫中行刺之举,后是领着人去恩济庄为乌拉那拉氏守孝,虽然自个儿在尔芙的劝说下,将弘晖从恩济庄接了回来,也不再计较那些往事。
而弘晖却从未忘掉旧仇,他是不曾伤害过尔芙,却曾几次暗害过弘轩,要不是自个儿在弘轩身边安排的人护卫周密,怕是弘轩早就出事了,这些事,弘轩早就知道了,但是弘轩并没有告诉尔芙,而是尽心竭力地缓和着自个儿和弘晖的关系,只是收效甚微。
从这点来看,比起已经被仇恨迷住心窍的弘晖,弘轩更为仁厚。
四爷也是因为这点,更加看重弘轩,因为日后自个儿百年,这掌权做主之人是弘轩的话,弘轩未必会为难弘晖等兄弟,但是若是换成弘晖,怕是他的其他子嗣就要难以保全。
关于这事儿,也是四爷瞒着尔芙的最大秘密了。
“这世子之位的归属,你没说,我也没听见,这要是后院里的其他女人知道了,弘轩还能安稳过日子么,所以这请封的奏疏,你也不要太着急送到御前了,我可不想天天都提心吊胆地防备着别人啊!”只不过尔芙的反应,很明显是不在四爷预料之内呢,只见她连忙抢过四爷手里攥着的毛笔,连忙拒绝道。
四爷见状,呆滞如木鸡般。
他觉得,他过去那么多年都不曾如今天这般失神这么多次了。
“你真的就不在意世子归属,有弘轩这个世子在,你在府里的地位就更稳固啊!”四爷半跪在炕上,伸长胳膊地抓着尔芙的双肩,狠狠摇晃着,似乎是想要通过这个剧烈的动作摇醒尔芙一般,沉声问道。
尔芙被晃得满眼金星,连连推着四爷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带着几分羞恼地低声解释道:“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那可是堂堂亲王世子,不过有一点很可惜,这世子之位是可以变更的,虽然我不擅长谋算韬略,但是前有废太子这个例子在,我总能有几分心得吧。
咱们凭良心说,废太子胤礽有治国之才,又是正宫嫡出,皇上亲自看顾长大的吧,他为何就被废了,只是因为你们这些盯着他位子的兄弟,实在是太多了,他害怕,他担心,总怕一不留神就着了谁的算计,比如那只老八送到他手里,由他当着众位蒙古藩王的面,献呈给皇上的海东青,怎么突然就死了,总不能是他故意给皇上添堵吧。
而皇上呢,也会防备他,父衰子壮,一个颇有些声望的太子,一个强势的母族……
所以最后他就成为了一个坐在太子位上数十年却被废的倒霉蛋儿了。
虽然他现在是被复立了,但是威望有损,明眼人都知道他就是皇上竖在那里的挡箭牌罢了,不但是朝臣不将他当回事,宗人府都不把他当回事,连赫舍里一族都舍了他,以后只能盼着继位的帝王不要计较他曾被议储过,当个闲散王爷了此一生了。
我不想评价胤礽如何,也不想分辨这事谁是谁非,只是我不愿意我的弘轩如此。”
说完,她就掩饰似的敛了敛耳边散下的碎发,不敢去看四爷,生怕四爷暴怒而起地掐死自个儿这个不安分的女人。
好在她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发生。
因为四爷听她说完就嗤嗤地笑了起来,这也是他的心得啊,所以一直不请封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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