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点了点头,又对杜子勤道:“那之后,可还生过什么事端吗?”
杜子勤愤闷道:“能生什么事端?不外乎是被大家嘲笑罢了,对了,就是薛铭,过了几日,这厮当着许多人的面笑着问我,是否要去傅家求亲,我差点与他动起手来!”
闹出簪花宴的事还不够,还要加大流言蜚语的力度,如此好逼迫傅家早些将傅珍送走,秦缨心底沉甸甸的,又道:“我们要问的就是这些,这便告辞了。”
杜子勤还是没明白为何崔薛二家的命案,要和傅家扯上关系,眼看着秦缨和谢星阑带着人要走,他不甘心地喊道:“下次登门,可不会让你这么竖着走出去。”
谢星阑头也未回,倒是谢坚回头笑道:“小公子想打架的话,小人们随时奉陪。”
杜子勤气得发抖,身边小厮哼道:“公子,看来他们不是来寻事的,陛下下旨让谢星阑十日内破案,否则便要罢免他钦察使之职,这眼看着没两天了,他顾不上给咱们找事。”
杜子勤危险地眯起眸子,“十日内破案?”
……
离开定北侯府,谢星阑立刻派人去崔薛两家调查送玉坠的小厮,又对秦缨道:“傅氏的族地远在汾州,眼下只能从傅氏的仆从入手,这两年傅家与老家必定有书信来往,但最为要紧的,还是找到傅灵可能作案的直接证据。”
秦缨点头,“不错,如今傅灵有作案的动机,再加上无故消失的假山图稿,傅灵的嫌疑越来越大了,但若不找到直接证据,其他的推测都只是查案的手段。”
她笃定道:“傅灵当夜必定离开过傅家,而在假山处时,她一定用了什么障眼法,她一共去过假山两次,第一次是和吴舒月一并进去,第二次,则是陪在赵雨眠身旁,因此,她肯定是第一次进洞之时杀的人。”
谢星阑想起傅灵的证词,“她和吴舒月虽然是分开走的,但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整个假山前后甚远,她没法子一边与吴舒月说话一边杀人。”
秦缨摇头,“一定有什么法子,只是我们还没想到,黄庭的图稿当真找不见吗?”
谢星阑道:“昨夜查下来,鸿胪寺的主簿是傅仲明一手提拔上来的,若有傅仲明的吩咐,此人撒谎的可能性极大,但傅仲明这几年的官声极好,如今正在和工部一起修建未央池景,为了年末南诏国使臣觐见做准备。”
秦缨道:“官声好,不代表不会为了女儿行差踏错。”
昨日一场秋雨,今晨凉意更甚,秦缨拢了拢身上斗篷,还在想假山中的古怪,如果吴舒月当真算傅灵的证人,那即便找到了动机,他们的推测也是错的。
眼看着时辰不早,谢星阑道:“眼下还不宜上门搜查,若傅灵真是凶手,知道我们的动向也必定早有防备,我先带人去调查薛铭遇害当夜傅家所发生之事。”
秦缨应是,“我去伯府看看。”
二人兵行两路,在百松街外的岔路分开,谢星阑一走,谢坚问秦缨,“县主当真要去忠远伯府?”
秦缨摇头,“先去吴都统府上。”
马车直朝着长兴坊帽儿巷而去,待到了吴府之外,沈珞上前叫门,得了信的吴舒月出来,没想到秦缨今日亲自过来了。
秦缨径直道:“劳烦你跟我去一趟忠远伯府。”
吴舒月有些意外,“为何去伯府?”
秦缨面色微肃,“我想让你跟我重走一遍假山山洞。”
……
因是命案,吴舒月这几日便是想来吊唁崔婉都颇为不便,今日既和秦缨一道来了,便先去朝暮阁给崔婉上香。
今日是贞元帝下旨的第七日,按照时辰,正是崔婉的头七,布置齐整的灵堂内正在做法事,林氏拖着病体,牵着崔涵一起在灵堂边上候着。
事发多日,林氏从让崔涵跪在崔婉灵前起,便是不打算再瞒着他,此刻崔涵红着眼睛,身上一袭月白素袍,好似着孝衣一般,这场面无端令秦缨觉得古怪,崔涵并非林氏亲生,与崔婉也并非亲姐弟,如今崔婉灵堂上,却是母亲拉着庶出弟弟的手为她守灵。
秦缨和吴舒月一起进完香,刚出来,崔晋上前道:“县主可知龙翊卫如今查到哪一步了?可找到谋害婉儿的凶手了?”
秦缨摇头道:“伯爷节哀,尚未找到凶手。”
崔晋虽不比林氏那般悲痛欲绝,可短短七日,也令他生了老态,他看向崔婉停灵的棺椁,“今日是婉儿头七,坊间说头七这日,逝者会回魂,可都这么久了龙翊卫竟然毫无进展,再这样下去,十日内岂能破案?”
秦缨没法子告知崔晋内情,只与吴舒月一道劝慰,崔晋也没法子为难两个姑娘家,只能作罢,没多时,秦缨和吴舒月到了假山之外。
这一次进假山之前,秦缨吩咐谢坚,“去找些笔墨来。”
谢坚微讶,“县主要做什么?”
秦缨沉着若定道:“既然找不到图稿,那我便自己画一张。”
谢坚三人皆露讶色,白鸳惊道:“县主,这可是黄庭造的假山,多少人来此十多回都走不明白,你如何能画出来?”
秦缨叹道:“为了破案,只能如此了,再繁琐也比干等着强。”她去看谢坚,“你不想让你家公子早日破案了?”
谢坚感动不已,“想!小人这就去找笔墨!”
谢坚来回不过一刻钟,待捧了笔墨回来,一行人便进了假山,秦缨先随着吴舒月走当夜走过的那条小道,一边走,一边在每个岔道口标上数字记号,她这绘图之法颇有些新奇,令谢坚和吴舒月几人都不住地去看。
吴舒月边走边道:“那日我们分开绕行,我是能听到傅灵声音的,傅灵也能听见我的,只是声音时大时小,偶尔有几声断了,也多半是走到了犄角之地,但从未消失过半炷香的时辰以上,不管是我还是傅灵要行凶,一来一去怎么都要超过半炷香的功夫。”
秦缨专注地记录路线,但很快,她遇到了麻烦,她用了半晌功夫标注路径和岔道口,但许多路回来绕去,人在其中,根本难辨方向,即便知道通向哪里,却还是难测两条夹道之间的石壁多厚,以及其中的弯道延伸了多长。
吴舒月只知自己那条路,并不知傅灵走在何处,眼看着天色渐晚,吴舒月怕家里担忧先提出了告辞,秦缨自令人将她送出去。
吴舒月一走,谢坚道:“这世上除了黄庭,只怕无人知晓洞内布局,那日小人随着公子进来找您,明明听着声音很近,却还是绕了一大圈……”
秦缨也记得那日在洞内的情形,“我知道,这正是因为许多小道东西回绕,我们看着是顺着声音在走,可其实还是沿着洞内小道在走,绕来绕去,反而绕到了相反的方向,但刚才我们试过了,在假山出口处出声,站远了根本听不到——”
谢坚见她画满了几张纸页,有些动容道:“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待会儿洞内更看不清了,不然您先归家,明日再看?”
秦缨摇了摇头,不想轻易放弃,如今许多矛盾都指向傅灵,她的动机虽不足以致命,却也是嫌疑最大的,而当日吴舒月看不见她的身影,因此两人的不在场证明并不能完全成立,但这中间到底有何缘故,秦缨却怎么也想不通。
又留了半个多时辰,眼看着外头天色黑透,秦缨的收获也只有数页不甚准确的地图,这时,外头忽然响起声响,谢坚仔细一听喜道:“是公子来了!”
秦缨可难生半分喜色,待谢星阑从小道绕进来之时,便看到她愁苦难消的模样,他凝眸,“怎么回事?说你们进来大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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