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往前走了半步挡住谢星阑视线,笑意更深道:“童言无忌,谢大人何必当真,我看谢大人就很年轻嘛——”
谢星阑目泽微深,冯昀这时从秦缨身后探头而出,“大人饶我,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大人看着至多二十四五,绝不是近三十。”
秦缨笑容更甚,“冯昀,你真是……”
冯昀之语令门外的白鸳都忍俊不禁,一抬眸,却见谢坚眯着眸子,满脸警告地站在门口另一侧,白鸳暗哼一声,对着谢坚,大大地咧开了嘴,连眼睛都笑弯,谢坚看得着恼,却又毫无办法。
堂内谢星阑本想吓吓冯昀,但秦缨笑颜近在眼前,直令他心腔怦动,他紧蹙的眉头微舒,不知怎么也随她牵唇,“便这般有乐?”
秦缨笑不可遏,发丝都在她颊边乱颤,“若是说旁人还无趣,但说谢大人便有乐多了,谢大人在他跟前不苟言笑,老气横秋,这才令冯昀误会,你便饶过他吧。”
谢星阑看了秦缨两瞬,目光一错看向自她腰侧伸出脑袋的冯昀,他仍牵唇道:“嗯,我自不会和垂髫小儿计较。”
秦缨唇角的弧度还未落下,身后的冯昀却不乐意了,他摸了摸自己竖在头顶的发冠,控诉道:“我早就束发了,我识文断字腹有诗书,才不是垂髫小儿!”
谢星阑淡淡点头,“嗯,六岁?”
冯昀愤然道:“七岁!到了明年正月,便是八岁了!”
谢星阑“哦”了一声,“尚算垂髫之龄。”
冯昀不高兴自己被说的稚气无知,但他尚未至十岁,想反驳也不知如何反驳,他小脸拧成一团气恼,谢星阑却气定神闲,秦缨瞧着更觉莞尔,再如何不在意,谢大人到底还是记仇嘛!
她一边安慰冯昀一边笑足,待冯昀又吃起了果子,便见天上星斗漫漫,时辰似乎晚了,谢星阑也朝外看了一眼,“时辰差不多了,回府吧。”
听他们要走,冯昀吃果子的动作都停下,秦缨抚了抚他发冠,“过两日再来看你,你安心等着,先等你兄长出来。”
冯昀吞咽了一下,拍了拍手站起身,“那我送你们。”
秦缨倒不拒绝,跟着谢星阑一道朝外走,冯昀小小人儿跟在他们身后,直走到院门处才停下,秦缨朝里摆手,“回去继续吹吃果子去!”
院门合上,隔断了冯昀不舍的目光,秦缨叹了口气,一转身看到谢星阑,唇角又扬了起来,谢星阑无可奈何,翻身上马跟在她马车一侧。
时近二更,东西市尚且热闹,御街上车马渐少,秦缨掀开帘络看谢星阑,“谢大人没生气吧?”
谢星阑高坐马背,闻言又无奈摇头,“你一口一个谢大人,我都不知你是嘲是讽。”
秦缨眼珠儿微转,也觉“谢大人”三字过于生分,“好吧,那我往后便多唤名姓——”
谢星阑不置可否,秦缨便道:“流月之事可会生变?”
谢星阑摇头,“暂不会,待双喜班的案子落定,已是多日之后,届时流月已经有了栖身之所,长公主若要大张旗鼓去抓人,反倒令此事不可收场。”
秦缨微微颔首,“我也如此想。”
二人车马同行,没多时便到了该分道之处,见谢星阑并无调转马头之意,秦缨便知今夜也是要送的,长街之上空荡无人,坊间虽偶有灯火流泻,却也只有几缕昏光,纵然谢星阑并未多言,但只凭这随行的身影和蹄声都叫人心中安稳。
某一刻,秦缨又掀帘道:“谢星阑,真无人给你说亲吗?”
谢星阑身影微僵,下一刻,他语气森森道:“怎么县主是想给我说亲不成?”
马车中,白鸳拉了拉秦缨的衣袖,哀怨道:“您怎么真问出来了?”
秦缨轻咳一声,也觉如此不符大周风俗,忙将帘络放下,又与白鸳私语起来,低低的说话声透过马车传出,谢星阑虽听不真切,却也知道多半是在议论他,他一时无奈,但渐渐地,眼底又浮起了几分真切笑意,直等车马到了临川侯府之前时,谢星阑面上笑意倏地散了。
见马车减速,秦缨也知快到家了,便掀帘道:“等双喜班的案——”
她话未说完,便借着远处风灯看出谢星阑神色不对,他眼底沁着冷意,正往侯府大门处看,秦缨狐疑,侧身随他目光看过去,这一看,秦缨也意外地扬了眉头,“那是……崔大人?”
时辰已晚,泼墨般的夜色中,崔慕之站在一辆马车旁,像已等了许久,待看到秦缨和谢星阑一同归来,他泰然的神色也顷刻暗沉下来。
第102章 大案
谢星阑与崔慕之的视线在半空短暂地一碰, 刹那间,昏光沉寂的夜色中,似有金戈相击的脆响, 待崔慕之转眸看向秦缨,谢星阑眼底划过一丝冷诮。
他与秦缨的马车一同驰近, 待至府门前停下,秦缨掀帘跳下马车道:“崔大人怎在此?”
崔慕之眉眼严峻,“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秦缨心底“咯噔”一声, 她和崔慕之不甚熟稔,今夜崔慕之亲自登门, 可想而知事关重大, 她立刻道:“是有案子不成?”
崔慕之点头, “还记得两日前我去衙门找周大人吗?当日得了消息前去与周大人商讨, 今日来找你,正是为了那件事——”
他话头微顿,回头看了一眼临川侯府府门, “此案尚且机密,可能入府细说?”
秦缨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她点了点头, 又看向谢星阑, 谢星阑并未下马,此刻面无波澜, 一副四平八稳之态,秦缨和声道:“你先归府吧, 等双喜班的案子有了定论, 我再跑一趟金吾卫。”
谢星阑淡然点头,也不与她多言, 他调转马头,马鞭扬起又落下,很快便带着谢坚等人疾驰出一射之地,他走的太过利落,直令秦缨望着他的背影莫名蹙眉,片刻前还有乐的谢大人,这眨眼功夫,竟又生人勿近起来。
秦缨出了片刻神,一转身,对上崔慕之严肃的目光,她神色一正,抬手道:“请入府说罢——”
二人一前一后走上台阶,长街尽头,即将没入夜色的谢星阑回头看了一眼,目之所及只有两道剪影,他剑眉紧皱,语声无波问:“近来刑部有何事端?”
谢坚茫然不解,谢咏此时靠过来道:“回禀公子,若是属下所料不错,崔慕之今日当不是为了京城内的事而来,属下两日前调查驸马之时听闻,一个月以前,京城外万年县的县衙死了两个衙差——”
……
“死了两个衙差?”
临川侯府前院正堂中,秦缨一声惊问。
崔慕之点了点头,“不仅是万年县,最近一年,同样的事端已经生过五起,第一起在去岁重阳,生在连州品阳县,当时是两个衙差被割喉,因这两个衙差有些不良之行,欠了颇多债款,因此当时品阳县以为此二人是被追债的仇家所杀,结果在品阳县和连州查了许久也未抓到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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