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阑眉眼前所未有的冷峻,眼瞳深处更有些惊疑不定之色。
秦缨说的细致,便令他想起前世也曾出现过这般令人神魂颠倒,继而上瘾之物,但那已经是贞元二十七年之后的事,如今竟提前出现了。
他眉峰紧锁道:“除了郑炜,还未听说京中大肆出现中毒者,但按今日郑二夫人的举动,多半不允我们登门查问——”
微微一顿,他语声沉定道:“我先派人从郑氏的下人入手,除了郑府外,或许还有一处会出现你说的毒物——”
秦缨目光紧紧望着他,谢星阑道:“青楼妓馆中或许会有。”
秦缨眼瞳一亮,“你怎知道?”
谢星阑沉稳道:“青楼妓馆本就常有令人迷神致幻之物,与此种毒物有共通之处,喜好寻欢作乐之人,也更易被此物引诱。”
不等秦缨接话,谢星阑吩咐谢坚:“叫冯萧来,而后你亲自带人去查郑氏,从下人入手,看郑炜近日去过何处,家里下人可曾采买过可疑之物——”
谢坚连忙应是,待他离去,谢星阑又转而问秦缨,“你一看郑炜病发之状,便知道他是中了毒?”
秦缨抿唇道:“不错,我刚好知道这种毒物。”
本以为谢星阑还要再问,可他却只是点了点头,又以一种欣然的目光望着她,秦缨眨眨眼睛,“你不问我为何知道?”
谢星阑目泽微深:“你总是知道许多稀奇异事,从前我的确好奇来由,但如今我只需明白你说的是对的,听你的便是。”
没什么比此般信任更动人,秦缨心肠一热。
“大人有事吩咐?”
随着突兀的话音,冯萧大步走了进来,见秦缨也在,连忙行礼。
谢星阑神色一肃道:“查内奸的事先缓缓,眼下有一件同样要紧的事你亲自带人走访,京中可能出现了一种令人上瘾的毒物,此物气味香甜,可能单独出现,也可能被混入其他药物之中,用来点燃吸食,极可能出现在烟花柳巷之中。”
微微一顿,谢星阑也顾不得秦缨还在,直接道:“与别的催情之物不同,此物尤其金贵,若哪一家有此物,应当十分容易查问,你们便服出行。”
秦缨自不觉尴尬,还秀眉一扬,意外谢星阑能想的这般周全。
冯萧也惊讶道:“竟有此种毒物?是,属下这就带人四处走访。”
冯萧领命而去,秦缨道:“这毒物绝不止郑炜一人吸食,但你说的也极对,眼下尚未普及开来,多是因为此物稀贵,寻常百姓根本受用不起,但此物危害甚大,若能快些查出源头,将其阻断,便可挽救不少人——”
说至此,秦缨骤然想起一事来,“你们衙门的小段将军,前次我来时,见他也有些异常,你可知道他出了何事?”
谢星阑凝眸,“你怀疑他也中了毒?他近来少在衙门当差,且行事与往日大为不符,易怒易躁,对底下人也颇为严苛,在此之前,他当差谨慎,一心要与郑钦打擂台,但自从郑钦被陛下禁足,他也妄为起来——”
说至此,谢星阑与秦缨同时色变。
秦缨脱口道:“难道郑钦也——”
她急声道:“他与郑炜虽非一府,但郑氏两房毗邻,郑炜与郑钦也素来亲近,很难不叫人怀疑郑钦此前的古怪之行也是因为此种毒物!”
此刻时辰已经不早,凛冬腊月,天也黑得快,谢星阑很快打定主意道:“我亲自去段氏一趟,你先回府等我消息。”
秦缨欲言又止,谢星阑笃定道:“无论查问到什么,一更天之前,我都派人告知于你。”
秦缨这下放了心,“好,那我等消息。”
二人在衙门前分别,秦缨乘着马车回侯府,白鸳跟了一路,此时还念着宫中之乱,“县主去停云阁,到底生了何事?”
秦缨叹了口气,对她从实道来。
白鸳惊得蹦起来,更顷刻气红了眼,“什么?!她们竟如此对县主!她们怎敢——”
秦缨忙安抚:“没事没事,你看我好好的,根本未曾吃亏,不仅如此,我还狠狠打了那郑炜一顿,他如今中毒在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白鸳将信将疑,秦缨握着她的手道:“我既未吃大亏,那此事便莫要让爹爹知晓,他近来身体不好,别将他再气出病来。”
白鸳深知这世道女子名节比性命还重要,因此愈发显出郑炜之恶,亦不能像秦缨这般轻易释怀,“可是……您贵为县主,她们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这般待您?您若真的在郑炜手上吃亏,名节毁于一旦不说,婚事岂非也定了?”
白鸳反握住秦缨,“是太后还是皇后?她们想逼迫您嫁去郑家?”
秦缨眼底浮起几分冷意,“应是皇后与那郑氏二夫人共谋的,父亲此前入宫讲经,只怕说过不舍得我婚嫁,她们才想出了这些歪门邪道。”
白鸳哽咽道:“那怎么办呢?一次不成,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太后与皇后皆是郑氏之人,太后今日说的再好,也是与郑炜更亲,与您隔了一层,县主以后入宫,岂非防不胜防?”
秦缨摇头,“一次事败,短日内应当不会有下一次了,往后我也会警醒。”
白鸳替秦缨委屈,抹着眼泪道:“这都是什么事啊,县主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还没法子讨回个公道来……”
秦缨叹着气安抚白鸳,等回了侯府,才恢复如常,待秦广来迎接时,未露分毫异样。
……
内宫中,贞元帝知晓前因后果时,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黄万福瘪嘴道:“说郑炜得了癔症,无意冒犯县主,太后娘娘严惩了玉福,至于会不会惩处郑炜,您也是明白的。”
贞元帝案上的奏折堆似矮丘,此刻满是疲惫地冷笑了一声,“朕的好皇后,朕的好母后,真是连天家的颜面都不顾了——”
他微微眯眸,“你说谢卿当时也在?”
黄万福颔首,“是,说是因为南诏的案子,想再去观兰殿一趟,结果又得知县主在听戏,有什么要与县主商量,便找了过去,结果刚好撞上。”
贞元帝缓缓点了点头,眉眼辨不出喜怒,但很快,他问:“李琨何在?”
黄万福道:“二皇子当时被留在了畅音楼,只怕还不知此事。”
贞元帝微微颔首,“传朕的旨意,令他这几日不必来前朝听政,也不必去崇文馆进学了,让他在景阳宫,好好地抄一遍四子书。”
黄万福微愣,迟疑道:“二皇子不知内情,只怕会觉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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