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这辈子都不要嫁人。小姐在北境吟月便呆在北境,小姐入宫吟月也要伺候左右。”
“凤仪女官,非我吟月莫属。”
初夏凝着眉清目秀的少女,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上一世,吟月便如她现在所说一辈子未嫁。她死后,延礼以皇后规格将她葬入皇陵,吟月三人怕她孤单恐惧,自请入陵陪伴她。一年又一年,耗尽韶华。
有幸从来一世,她定会好好待她们。予她们一世富贵尊荣,嫁世间最好的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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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北境特有的云雾茶茶香馥郁,浮沉荡开。
将军夫人直腰端坐主位,平西王夫妇一左一右安于次席,皆是雍容大度温和知礼的模样。周围空出的桌几上搁着平西王夫妇带过来的礼,精于数量,但大都是当世稀罕的物件。
执盏啜饮了两口清茶,将军夫人郁眠唇角轻动,主动开口问道,“王爷和王妃怎么来北境了?”
回话的是平西王妃,话音里藏着笑:“一位旧友嫁女,专程过来看看。今日要回汀洲了,想着过来打声招呼。”
平西王妃许莲心出生贵胄,锦衣玉食娇养长大,后又嫁与平西王,顺遂延续鲜少有操心的事儿。现今已过不惑,仍是眉眼温婉风姿绰约。这股气韵由内而外,半点没法造假。
这些,郁眠多少知晓,对她的话当下就信了七八分,甚至饶有趣味地猜起了那位老友,“可是当年名扬咸佑城的大才子杜明庭?”
平西王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夫人知道他?”
郁眠颔首,随后细细道来,“不仅知晓,还有些渊源。”
原来杜家千金嫁的是北境秦家嫡出的小少爷。
秦家世代从文,明面上同镇北将军府没有任何干系,实则私交甚笃。而这份私交源于两边主母,郁眠和秦夫人原是手帕交,粗略算来已近二十年。
“本打算亲自过去的,哪知初初忽然病倒不醒,担心之余也不想给他人添晦气。”话至此,话题自然而然的落到初夏身上。
平西王妃面带忧心,“初初现在可好?”
郁眠轻轻一笑,宠溺中揉杂了无奈,“多谢王妃记挂,好得差不多了,前两天可把我吓得不轻。”
话落时,平西王笑着接话,“这可是世间最矜贵的姑娘,可要护好了。”
郁眠循声望向平西王,他的容色依旧,无讥讽也无忌惮,一时也弄不清他话中是否有深意。稍许沉吟,笑着回话,“对一个做母亲的来说,女儿是不是世间最矜贵不紧要,平安顺遂就好。”
有关这一点,出躺远门都记挂着家里小心肝的平西王妃比谁都懂,“是这个理,也只有我们做过母亲的人懂,别和这些只识带兵打仗的莽汉说道了。”
“王妃你”
“本王怎么了?哪句说错了?”
眼瞅着夫妻两个一副要杠起来的架势,郁眠拢着茶盏轻笑,心间的防备又散了几分。
坐了近两炷香的功夫,平西王夫妇告辞离开。
郁眠送二人到门口,平西王护着妻子上马车后,并没有立刻跟上去。
他再次踱近郁眠,忽地挥手,屏退了左右。
郁眠知他有话说,素手微抬,护着她的人纷纷退离。不小的一方天地中,只剩他们二人。
对视数息,郁眠主动开口道,“王爷有事儿不妨直说。”
平西王微微颔首,随即轻缓道来,音量低到仅他二人能听到的范围,“王妃虽只求初初平安顺遂,但你应当也清楚时势不会允。陛下年事渐高,立太子迟早之事,初初势必会因为那个默认的惯态卷入波云诡谲之中。”
“明川兄和嫂夫人要早做打算了。”
“宫中来消息,四月中春茗,陛下会召四位驻边王回咸佑。”
稍顿,他短促地舒了一口气,这才真正道出今日的来意,“初初,也在受邀之列。”
此言一出,郁眠的身体小幅度地晃了一下。
平西王提及的默认惯态为何郁眠比谁都清楚,亦思量过不知多少回了,只是她没想到一切来得这般快。初初这一去,还有机会回北境吗?未来太子,如果不是她心悦之人,她该如何在幽冷深宫中度过漫长的一生
心间乱成一团,但到底是经诸多大场面磨砺过的,明面上,郁眠仍是镇定得体,眉眼含着笑对平西王道,“王爷今日之心意郁眠记在心里了,他日有机会定当回报。”
平西王接话道,“嫂夫人太客气了,初家国之栋梁,行之同大多数人一样,希望初家众人皆平安顺遂。”可帝王心深如海,亲生儿子都摸不清,他们这些外人又怎么知晓?只能早做打算,保全一个是一个。
“多谢王爷提点,稍晚我便会和明川认真商量这事儿。”
平西王按着衣袖,温声告辞。
郁眠目送马车远去,久久没能回神。
马车内,平西王妃睨着自家王爷,眸底压着些许唏嘘之色,“我见过初初一次,那时候她还只有十二岁,倾城容色已是藏不住,这性子又好。咸佑城现在就是个吃人的地儿,这一去”
平西王抬起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太过白皙柔软,一碰便留下了清晰的指腹纹路。
平西王妃恼了,睁大眼瞪他,“你这人说就说,怎地还动起手来了?”
平西王将她生动模样纳入眼底,低沉短促地笑了两声。末了,到底是不忍妻子苦于担忧,宽慰道,“莲心不必过多忧虑,初明川如果有心,他就一定能护住女儿。”
初家几代驻守北境名望早已深入民心,再加上那令皇家忌惮又不能失去的三十万铁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初明川才是北境的王。割地治之,他的一念而已,谁又奈何得了他?只是他这个人忠肝义胆,没有逼到绝境绝不会这般行事。但万一初夏不愿入宫又或是入宫后被咸佑所伤,变数也是有的。
“我们提前告知,多少能给他们争取些时间。”
经平西王这么一劝慰,许莲心的神色松缓了些,“是这样才好,都是有女儿的人,郁眠的忧虑我太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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