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荣虽然是户部右侍郎,但是对现代金融的理解显然达不到冯紫英所希冀的那个层次,他的理念思维还存在于如果说银子放贷出去,就是高利贷印子钱的模式。
实际上大周现在已经出现的钱铺银庄,存入银子不但拿不到利息,而且还要收取一定手续费,这在现代看来似乎很荒谬,但却是现实。
理由很简单,我为你提供了异地存取,也就是通存通兑的业务,这也是需要成本开销的,理由很强大,听起来似乎也确实如此。
在现在交通通讯如此落后的情况下,这等通存通兑看起来也的确很方便商人们的活动。
一张银票可以从金陵到京师,从京师到大同,再从大同到苏州,通行无阻,这是何等的方便,对于需要大笔资金兑付的行商们来说,尤为重要。
正因为如此,像盐商中总商、窝商这等主要依靠垄断特许权,也是所谓的引窝来实现身份垄断的角色大多汇聚于扬州,他们个个身家巨富,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如果哪家总商不能随时提出来三五十万两现银,那他就是一个不合格的总商,哪家窝商不能随便拿出一二十万两现银,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窝商。
当然在大周,很多总商和窝商合一,实力更为雄厚,正因为如此,朝廷每每在遇到困难时,都会首先打这帮人的主意。
冯紫英并不认为朝廷在困难时采取向这些商人借贷的方式是个好主意,一样需要抵押,一样需要利息,当然朝廷也可以让其捐输,但是捐输数量肯定远不及借贷,而且留下一些后遗症。
如果能够这些家伙的窖藏在地底下的银子利用起来发展产业生利,冯紫英觉得这才应该是一种最好的模式。
当然要让这些家伙心甘情愿的把银子交出来,嗯,估计也不容易,这些家伙多半会认为这是朝廷不顾吃相要找他们直接割肉了。
冯紫英也就是在利用这段时间,潜移默化的影响这崔景荣,向他介绍类似于银行的这样一种模式,但显然,崔景荣还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崔景荣很感兴趣这一点还是让冯紫英十分欣慰,这意味着对方愿意去了解,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和希望,如果遇上那种完全不感兴趣的老古板,那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冯紫英并没有住都转运盐使司衙门,这不合适。
没和黛玉确定名分之前不合适,确定了就更不合适,除非正式成亲。
不过他来走一遭,一是需要慰藉一下黛玉焦虑的心境,二是也要看看有无机会能和林如海继续接触,寻求一些机会。
他不相信林如海会就这么平淡无奇的放过自己,就这么等着自己家里来提亲,林如海在巡盐御史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如此苍白。
“我看了看运盐使司衙门,果真是在叔父打理下有条不紊,便是叔父患病,好像也并没有对整个衙门的运转有多大影响,叔父果真是国之栋梁,……”
不要钱的好话尽管说,倒是逗得黛玉眉宇舒展了许多,傲娇的一耸鼻翼,黛玉轻哼了一声:“冯大哥,我爹也是探花出身,比你这个二甲进士还要强许多呢,……”
“可是冯大爷授了翰林院修撰,老爷不是也说他那时候只授了翰林院编修,冯大爷比他强么?”紫鹃故作惊诧地道。
“死丫头!”被紫鹃的话一堵,黛玉嘟起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一阵后才道:“那是朝廷赏赐冯大哥西征平叛,……”
“不对,朝廷奖励我西征平叛是让可以袭爵兼祧,可不是让我进翰林院当官的,那是因为我为朝廷提出了开海举债这一新的方略,朝廷觉得我才思过人,堪为梁栋,所以才让我除官翰林院修撰,……”
冯紫英也逗乐黛玉,一旁紫鹃也是捂着嘴偷笑,很显然她也知道说冯大爷比老爷强,姑娘是不会生气的。
黛玉被这两个联手起来逗弄自己给气乐了,装作恶狠狠地看着紫鹃,“死丫头,你这是存心的不是?你信不信我就在这扬州就把你打发了?”
“嗯,小婢不信,姑娘最喜欢我,离不开我,……”紫鹃笑嘻嘻地道:“昨日里姑娘还和婢子说,要一辈子不分开呢,还说日后冯大爷若是……”
林黛玉被戳穿话语,脸也羞得一红,忍不住就要去撕紫鹃的嘴,“死丫头,你敢再说……”
冯紫英也来了兴趣,笑着问紫鹃,“日后若是我怎么了?”
“不许说!”这下子黛玉是真急了,跳起身来,要去捂紫鹃的嘴,紫鹃却是一下子躲在冯紫英背后,若是寻常黛玉这般气急,紫鹃是肯定不会违逆对方心意的,但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躲在冯紫英身后小声道:“姑娘说,若是冯大爷负了心,她便和我一道剃发去当姑子,一辈子都不见人了……”
听紫鹃最终还是把话说出来了,眼圈红了的黛玉一跺脚,转过身去跑回里屋,一下子扑到在床上,不敢抬头了。
冯紫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紫鹃,紫鹃眼中满是诚挚,冯紫英点点头,紫鹃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翘首期盼。
冯紫英不再多话,便举步进屋,直接走到了黛玉绣房的拔步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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