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诸将都有些躁动,冯唐摆摆手,“好了,你们说的难道我不明白么?大同总兵我干过,榆林总兵我也干过,辽东总兵我也干过,这里边的情形我岂有不知道的?朝廷只有那么多银子,要花的地方多了去,内阁和兵部诸公难道不明白边地形势?”
冯唐的话把诸将都给堵回去了,要论资历,谁能和这位总督大人比,人家一门三任大同总兵,眼前这位还干过榆林总兵,担任蓟辽总督还兼着辽东镇总兵,在他面前摆谱那就是笑话了。
“朝廷的心思很简单,九边都是边军,谁在他们心目中最重要最紧要,那就得优先保障谁,这没错!”冯唐继续道:“蓟辽面对建州女真和察哈尔人,去年内喀尔喀人也加入了进来,宣大这边,除了察哈尔人,外喀尔喀人现在也跟着察哈尔人混了,大同还可能有土默特人袭扰,而且蓟辽和宣大距离京师多近?朝廷诸公都要掂量一番。”
“咱们西北呢?卜石兔这边安分很久了,西海蒙古诸部悄无声息,蒙兀儿人那边自身内讧不断,我们取下哈密和沙州也没见他们有多大反应,虽然这可能都是暂时的,是浅层面的,但是看在朝廷诸公眼中,他们却觉得西北的确可以往后搁一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哱拜他们的叛乱还算是拉了我们西北一把,虽然这给西北造成的后遗症更大,但不容否认前两年恐怕是我们西北四镇过得最顺心的两年了。”
众将默然,要追根溯源,在座众人都是哱拜、刘东旸他们掀起叛乱的受益者。
除了在官职上得到提拔外,更重要的是那两年朝廷粮饷保障也是优先向西北倾斜。
这也和当初的三边总督是担任兵部右侍郎的柴恪有一定关系,但最关键的还是朝廷经不起西北二度叛乱了,所以才会优遇。
不过这种好时光也就是那么一两年,从去年开始朝廷就对西北恢复了以往的态度,任由你怎么闹腾,朝廷都只有语言安抚,再无实质性的支持。
陈敬轩这个总督之所以请辞,那也是被下边诸将逼得走投无路了,与其被下边哗变叛乱砍下脑袋,又或者被裹挟着兵变,还不如请辞走人,谁愿意来谁来。
就连朝廷选这个三边总督都是无人愿意,或者无人能当得起,才不得不把冯唐从辽东挪过来,足见这局面的糟糕程度。
若没有冯紫英在京通二仓大案上弄回来那笔银子垫底,冯唐一样不敢踏足这块土地。
手里没粮没银子,你凭什么压服这帮骄兵悍将?
光靠原来的威望,一时可以,但真的到了大家饿肚子了,你再高的威望也一样无济于事。
“朝廷诸公的心思也很简单,你西北现在没什么紧迫的局面了,没有太大的作用了,嗯,朝廷国库这么艰难,裁减自然首当其冲是你西北,就算是暂时保留下来,那这把刀也随时悬在咱们西北四镇的颈项上,至于说粮饷保障,当然只能是放在最后边了。”
“这是摆在大家面前很现实的问题,而且现在朝廷新成立了三镇,财力更加拮据,登莱,荆襄,淮扬,登莱和荆襄二镇人家要打播州,登莱总督王子腾人家是京营节度使出身,当过宣大总督,荆襄镇总兵杨鹤人家是文臣,都察院的红人,能比么?淮扬是五军营大将陈继先屈驾去的,又有朝野内外江南士绅的支持,朝廷敢忽视么?人家好不容易给我们西北一个机会,让你固原镇去播州打仗表现一番,你却损兵折将,这不收拾你收拾谁?”
一番话把诸将的心都给说凉了,原来还觉得固原镇委屈,现在这么一看,似乎其他三镇还受到了固原拖累了。
可现在的局面,西北四镇似乎永远都只有沦落到垫底的份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众将热切的目光都重新回到冯唐身上,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索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连开始一直还有些不服气的萧如薰眼中都露出期盼,谁也不愿意这样窝窝囊囊就在西北坐冷板凳,成日为下边将士可能的哗变担心,这谁受得了?
“所以大家心里都应该明白了,西北四镇要想重振局面,要想让朝廷重视,粮饷军资优先倾斜向我们,那就得要打仗!”冯唐按剑四顾,“可这打仗也得要有讲究,学着哱拜闹叛乱那是愚不可及之举,打边墙外的卜石兔或者素囊,那毫无意义,朝廷看都懒得看,弄不好还要惩处你擅起边衅,那我们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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