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忍不住挑眉。
变化还真不小啊。
这布喜亚玛拉调教人还真有些手段,还是本来这哲哲就是蛰伏的女王,被激发出了雄心壮志?
“真看不出,……”冯紫英下意识地笑着摇头,“这是释放本性,还是布喜亚玛拉你刻意让她如此?”
“紫英你就这么小觑哲哲?她好歹是科尔沁之花,养尊处优十多年,你还真当她草原寻常女子不成?”布喜亚玛拉浓眉一掀,“天生尊贵命,养在圣人家,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冯紫英抿嘴点头,目光重新回到面对自己直视依然落落大方的哲哲,“哲哲,如果我现在放你回去,你愿意么?”
哲哲似乎对冯紫英的这个建议半点不感诧异,或者说没有半点心动,断然摇头:“哲哲从未考虑过回去,故乡固然美丽令人卷念,但是汉人有一句话,人要向前看,而不能沉湎于往日的旧梦中。”
看样子是赖上自己了,不过冯紫英也不在乎。
科尔沁现在被宰赛牢牢把控,可以说对科尔沁最上心的还是内喀尔喀人,无需自己太过操心。
但也正如布喜亚玛拉所言,哲哲现在不可能放归,一来会引来宰赛不必要的猜忌,二来也不利于日后大周争夺科尔沁。
现在大周和内喀尔喀人结盟对付建州女真,但是三五年后呢,十年后呢?
建州女真的威胁一旦翦除,那野心勃勃意欲吞并蒙古各部想要成为草原霸主的内喀尔喀人也许就该是下一个建州女真了。
即便是叶赫部也不愿意一个强势崛起越来越强大的内喀尔喀人,他们和建州女真并无二致,一旦羽翼丰满,就要靠吞并周边部落为生了。
对布喜亚玛拉所在的叶赫部来说,他们可以接受大周的统治,因为中原王朝从古至今就是正朔,但却不能接受同为边荒诸部的其他部族的统治,那意味着自己这一部落的彻底覆灭。
“我明白了。”略微思考了一下,冯紫英不再多言,这等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不值得再去斤斤计较。
……
看着眼角还带着泪痕的女人沉沉睡去,冯紫英下床,替对方盖好被褥,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虽说早有思想准备,但是就这么毫无阻碍遮掩手起刀落地把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女孩子如此荼毒了,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
“怎么,还怜香惜玉起来了?”站在游廊另一头的布喜亚玛拉示意丫头们去替冯紫英披好衣衫,别受凉了,自己走过来,面色澹然:“哲哲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你无须有什么不适应,草原上十二三岁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我姑姑孟古哲哲不也是十三岁就嫁给了努尔哈赤?”
冯紫英披好衣衫,却没有近布喜亚玛拉的屋里,而是感受着二月北地的凉意。
“嗯,你姑姑孟古哲哲去世好几年了吧?但你那位表兄黄台吉却是在努尔哈赤面前颇受宠信呢,褚英受冷落,估摸着日后接替努尔哈赤汗位无望,现在就剩代善和黄台吉最优竞争力,莽古尔泰不足为奇,阿巴泰不识时务,都难以对代善和黄台吉构成威胁,要我看,如果大周不介入的话,你那位表兄还真有可能接掌汗位呢。”
布喜亚玛拉冷笑,“他能等得到接掌汗位的时候?即便是他接掌了汗位,就会对我们呢海西女真网开一面么?铁岭一战,建州看似得胜,但实际上得不偿失,当然如果大周要放任建州几年喘息消化那我也没话说,但紫英你会放任建州女真恢复元气么?”
冯紫英笑了起来,“当然不能,东江镇已经在组建了,最迟今年八九月份,就要有所动作。”
布喜亚玛拉脸色稍缓:“我还以为你们大周还真的无动于衷呢,就这么被动挨打,去年你们有江南这个隐患,那就不说了,现在江南平定,令尊的西北军十万雄师枯守无事,登来军重新组建,现在还要组建东江镇,养着这么多军队做什么?不去解决建州女真这个祸患,徒费粮帑,那真的就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了。”
被布喜亚玛拉这么一说,冯紫英也不好回答。
大周军队虽多,但是真正能打的就那么几支,而且边墙数千里,哪里不需要镇守?
蒙古人看起来似乎不具备进入中原的实力,但实质性的威胁随时存在,你不能不摆放几十万大军在这边地上,这就是国家大了边境线长了的代价。
“布喜亚玛拉,时代在剧变,大周亦是如此。”冯紫英悠悠地说了一句:“我以为建州女真的巅峰期应该过了,如你所说,铁岭一战,他们看似夺下了安乐州,但他们需要三五年时间的休养生息和消化,才能把吞下的东西转化为自身的实力,我们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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