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管事的到了,那一行人已经走得近了,最前面的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身着棕色锦袍。衣着倒也朴素,只有额头上的便帽上镶嵌着一块羊脂白玉,倒也看不出贵贱来。脸上不说话也带着三分笑意;跟在后面的是个高个汉子,身穿鹿皮袍子,晗下留了一圈短须,一脸的风霜之色,神色淡淡的,但举止间极有威势,身后跟着的十余人个个在马背上身手矫健,腰间鼓囊囊的带有武器,显然是护卫一流人物。那管事的和尚平日里在寺里干的就是迎来送往的差使。一看这一行人便知道非一般人,赶忙迎上前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是来进香还是还愿?”
那高个汉子皱了皱眉头,脸上现出一丝不悦的神色来。倒是那个白面男子笑了笑:“我等今日之事来四处看看,不是进香也不是还愿!”
管事的听了一愣。还想说些什么,那两人已经自顾从面前走过去了,身后紧跟着的随从横眉竖眼的,几乎将他从台阶上挤下去,他也不敢追上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人径直进寺去了。
“刘将军,方才让你见笑了!”那白面汉子笑道:“京师里释家子弟多以财帛为是,全无一点出家人的模样!”
“胡公公!”那高个男子笑了笑:“长安米贵,居大不易,这也不能怪他!”
“呵呵!”这白面无胡男子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便是不久前当上御马监掌印太监的胡可鉴,而那高个男子便是刚刚来到京师不久的刘成,两人在宁夏便是老相识了,刘成在胡可鉴当上御马监掌印太监这件事情上还出了一把力,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刘成来了京师,胡可鉴也算的上是东道主,于是两人便相约一同出游,只是内臣与外臣勾结是忌讳,所以两人都打扮的颇为低调,以免让第三者看到,惹来麻烦。
“刘将军,这次你来京师打算呆多久!”胡可鉴与刘成并肩而行,身后的随从坠后了大约二十余步开外,以免妨碍他们两人说话。
“看情况,七八天,十来天,越快越好,面过圣后立即回宁夏!”刘成的声音有点瓮声瓮气,像是感冒了一样。
“宁夏那边有事?”胡可鉴敏感的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嗯!”刘成点了点头:“胡公公,我这次来京师本来是打算走山西那条路的,可是到了朝邑却遇到闯贼攻陷了平阳府,那条路走不通了,只得出了潼关沿着黄河而下,在中牟渡河,然后向北来了京师,这么一算就至少多走了十几天的路程,你说我怎么敢在京师多呆?“
“是呀!”胡可鉴叹了口气:“李自成、罗汝才都出了山西,又过了黄河,中原自此多事矣!”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刘成的脸色,突然低声问道:“刘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回师中原讨贼呢?”
“回师中原讨贼?”刘成猛地扭过头来,盯着胡可鉴的眼睛问道:“这是谁的意思?该不会是圣上的意思吧?”
“不,不是!“胡可鉴被刘成的反应吓了一跳,赶忙连连摆手:”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与天子无关!“可几分钟后,他却又把话头转回来了:“刘将军,这次那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的事情,天子十分嘉赏,若是我猜的不错,他从朝邑借来的兵,是你的旧部吧?”
刘成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方才胡可鉴的问题绝非是“随口问问”,这位御马监的掌印太监虽然没法和俗称“内相”的司礼监相提并论,但也是内廷里数一数二的重要衙门,耳目之灵,风声之广恐怕就是内阁里的那几位相公也未必比得上,既然他提到了朝邑,自然是已经有了切实的把握,自己再矢口否认也没用,索性直截了当的点头:“不错,那杜如虎是我的旧将,我做延绥副总兵时受洪制军之命领兵北上平贼,便留了他守朝邑!”
“怪不得,那李东国能夺回朝邑,原来是你的旧部!”胡可鉴翘起大拇指:“若论精兵,我大明如今除了辽东只恐就数到你了,如今中原板荡,圣天子有回顾之忧。刘将军您为何不想领兵平贼呢?于公说解天子忧,于私说封妻荫子,公侯万代呀!”
“胡公公!”刘成苦笑了一声:“不是我不想回师中原,立功封侯,而是不能走,走不得呀!”
“不能走,走不得?这又从何说起,卜失兔汗、虎墩兔憨二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其妻子与酋首也让你送到京师来了,这等大捷,西北那边至少可以平安二十年吧?”
“胡公公,今时不如以往呀!”刘成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那虎墩兔憨的牧地原本在辽河河套一带,为何西迁至河套一带?还不因为东虏威逼,不得已才西迁至河套一带,最后为我所灭。其原有的牧地和内喀尔喀、科尔沁和察哈尔的奈曼、敖汉两个鄂托克都归降了东虏。如今虎墩兔憨与卜失兔都为我所灭,我与东虏之间已经没有缓冲区,已经是首当其锋,如何可能平安?“
胡可鉴听了刘成这番剖析,脸色顿时大变,从萨尔浒战役算起,帝国与后金已经打了十几年的仗了,大败、惨败不计其数,打过的胜仗屈指可数,或者干脆说没有,上层官僚中早已对这个劲敌谈虎色变,此时听到刘成提到后金,胡可鉴的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刘、刘将军,你是说后金会来打宁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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