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河水皱了皱眉头,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但对阿克敦的具体想法还不清楚。阿克敦见状微微一笑,平日里诚朴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林大人,我就把话敞开了说吧,大人让我们来这里,无非是为了扯东虏的后腿。可如果我们就这么拿下宁古塔,这些蛮子肯定分了战利品四散而去,怎么对得起大人在咱们身上花了这么大一番力气?”
“那你说要怎么做?”
“请林大人您封我做乞列迷人的汗!”
听阿克敦这般说,林河水哑然失笑:“你这不是说笑吗?我在大人麾下不过是个微末小吏,如何能封你做乞列迷人的汗?”
“林大人,这些蛮子又有什么见识,能知道您是什么官职?”阿克敦低声道:“我先让他们攻一次,知道这宁古塔的厉害之处,然后再将其攻破,让他们见识大明的威风。他们自然就有了畏服之心。到了那个时候,您再以大明的名义册封我为乞列迷人的汗,让我统领乞列迷各部讨伐东虏,有了这个名义,岂不比就这么让他们白白散去要强上万倍?”
听了阿克敦这番话,林河水也不禁有些意动,刘成给他的心中意思很清楚,只要能够牵制住后金的力量,便准其便宜从事,坑蒙拐骗无所不为。阿克敦的说法往大了说是矫诏,追究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可以自己对刘成性格的了解,只要差使办好了,就是捅了天大的窟窿也会替自己给补好了,绝不会做那种把下属踢出来背锅的事情。他想了想说:“封你为乞列迷人的汗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不如便封你为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佥事,这样可好?”
阿克敦在后金与刘成麾下都待过,对明朝的官阶十分熟悉,依照大明官制,都指挥使司,设都指挥使一人,正二品;都指挥同知二人,从二品;都指挥佥事四人,正三品。如果将都指挥使司比作军区的话,那都指挥使便是第一首长,而都指挥同知便是副首长,都指挥佥事便是第三首长。像奴儿干都司这种所辖地区基本都是异民族部落的,通常情况下都指挥使是由朝廷派来的流官担任,都指挥同知或者都指挥佥事则通常由当地有实力而且忠于大明的酋长担任。若是依照林河水的说法,阿克敦便能以大明官员的身份统辖乞列迷人各部。他想了想笑道:“林大人说的是,若要封汗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还是做这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佥事的好!”
“只是还有一桩麻烦事!”林河水叹了口气:“眼下我一无印信,二无告身,如何册封你?”
“这有何难?”阿克敦笑道:“我早就想好了,我在部落里找到一些沙金,加起来也有七八斤,待会找个匠人将其融了,铸造官印便是了,至于告身现写就好了!”
林河水大惊失色:“这怎么能行,我带来的那几个匠人都是铁匠,可没有做过金匠的!”
说话间,攻城的野人已经败退了下来,城头上传来一阵阵欢呼呐喊声,鼓声与号角声更是大作,将两人的话语声都盖住了。阿克敦看了看城头,笑道:“林大人您想的太多了,这些都是些林子里的蛮子,何尝见过上国天使的威风,铸几枚印信,用缎子包好了便是,他们还能认得出来?您放心稍待,待我拿下了这宁古塔,与我演这一出戏便是了。”
“静一静,静一静!”安巴竭力用自己的大嗓门压倒众人的欢呼声,他可能是城墙上最冷静的一个,这个老兵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眼前正戏上台前的序幕,即使在城墙上他依然能听到树林里传来的无休止的叮叮咚咚声,那是围攻者在砍伐树木,不时有人将一颗颗粗大的橡树、雪松以及别的树木用畜力和人力拖出来,显然这些蛮子并不会就此放弃。
“一半人去休息,一半人在城头上警戒!”安巴高声喊道:“日子还长着呢!”
士兵们驯服的退到城墙下休息,那儿已经有准备好的棚子和食物在等着他们,而安巴却不敢下去,他不知道城外的敌人在干什么,说实话,他并不是太害怕攻城锤哪一类的器材,虽然宁古塔城远远无法和汉人修建的城池那么坚固,也没有那么多马面、望楼、突门,可也不是仅凭蛮力就能攻下来的。即使是冷兵器时代,围城战也是一件极其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攻城器械的制造,如何修筑土山、挖掘地道等等诸如此类,都不是这些林子里的蛮子能够掌握的。如果仅凭这些玩意,安巴很有信心让他们淹死在自己的血海里。
“大人,喝一口提提精神吧!”一只木杯送了过来,安巴喝了一口,温暖辛辣的液体刺激着他的味蕾,是加入了酒、大量生姜的肉汤,身体立刻滚烫了起来,他一饮而尽,将杯子还给亲兵
“大人,我昨天晚上梦见援兵到了!”亲兵快活的说:“信使赶到了盛京,大汗就派大军来了,无边的旗帜,隆隆的蹄声!”他的目光中满是憧憬。
“很好,非常好!”安巴迫使自己露出笑容,这个时候捅破真相可不会什么明智的举动,他心里清楚那些信使能赶到盛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敌人的指挥官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自己派出信使的目的也是为了给守兵留下一点希望。他走到女墙边,半里外乞列迷人们忙碌的用原木和泥土堆砌一个平台,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安巴迷惑不解,在更远的地方,靠近森林的边缘,一顶顶帐篷就好像雨后的蘑菇一朵朵升起,甚至有人用原木修建了一个简陋的房屋,到处都是人,不过在森林里应该有更多的人,安巴知道他们都在等待着一个信号,但不知道是什么信号。
突然那平台上升起一股白烟,还没等安巴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便听到空气里传来一股尖啸,好像有什么东西冲自己头顶上告诉掠过一样。他转过头,与戈什哈四目相对,旋即他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刚才那是什么?你看清了吗?”安巴厉声问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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