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木头?”李过粗粗数了数,光是他目光所及之处的就有不下数百堆,每堆都是数十根原木堆积而成,不由得咋舌道:“这么多木头,也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运来的?”
那军官得了李过的好处,心情甚好,见状得意洋洋的笑道:“兄弟你这就是外行话了,这么多木头要是沿着陆路运来,多少人和牲口也不够呀!这北地大片大片的野林子,走上十天半月都看不到边际。早些年大帅就让当地的蛮子把树放倒了,然后推到河边编成木排,顺流飘到河口,然后再用船只沿海拖曳到这里,每条船可以带二三十个木排,这边只需要拖上岸堆积起来就好了,用不了多少力气!”
“那工匠呢?造船总要工匠吧?”
“前些日子就从朝鲜那边送来了两千多各色工匠,还有从盛京送来的工匠有七八百人,听说将来还会从江南、直隶那边招募一些来!那,那,那!”那军官伸手指了指眼前的荒滩:“据说这些地方都会明年都会变成船作坊、制帆作、铁作、漆作。要怎么说刘大帅能封国公呢?他做事情就是不一般,气魄过人呀!”
李过看着那军官的讲述,心中越听越是吃惊,他这次来辽东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刘成何时起兵谋反,可是看刘成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用来建造船舶,怎么看也不是要挥师南下,直取北京的样子呀?难道叔父一开始就猜错了?
李过心里有了心事,神情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那军官见状还以为是担心未来,便笑着安慰道:“这位兄弟,你莫要担心,刘大帅为人最是宽宏大量,莫说你的主人是他的旧识,即便是不认识的,凭你这身本事,大帅也会好生看待。你看我们现是跟着毛大帅,后来毛大帅被袁崇焕杀了就跟着尚将主,尚将主过不下去了就又投了女真人,女真人被刘大帅灭了我们换了身号坎,便又跟着刘大帅了,当今天下,只要有本事,哪里没有我们这些当兵的一口饭吃?”
“那就借兄台吉言了!”李过抱了抱拳,勉强笑了笑。那军官将他安排好了,便自顾离去了。李过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到处乱跑,每日里吃完饭就在住处周围转转,只见不远处海边几处作坊里劈砍锯木的声音不绝于耳,到了深夜方息,显然那军官说的不错,刘成在造船方面抓的极紧,难道是叔父猜错了?
李过在那里住了四五天,那军官得了他的好处,送来的饭食倒也不差,只是呆着有些苦闷,只得一心苦等。突然有一日那军官回来了,刚进门便笑道:“兄弟倒是好福气,正好遇到大帅前来这旅顺巡视,你那些东西已经呈上去了,大帅要见你,快随我来!”
李过本以为这些东西送到盛京再回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有回音,却没想到如此之快,赶忙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随那军官出了门,拐了两道湾便到了不远处的一处作坊,不过远远的就戒备森严,到处都是身披铁甲,神色严肃的卫兵。那军官赶忙取出腰牌,对为首的一名校尉叉手行礼道:“受上司的差遣,带此人来见大帅!”
“嗯!”那校尉检验过腰牌,点了点头:“你便在这里候着吧,这个人我会带进去的!”
“是,大人!”
李过随那校尉又穿过两道检查线,已经进了厂房,只见在一条建成一半的两百料海船旁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黑衣汉子,正和一个高鼻深目的弗朗基人说些什么。那校尉示意李过站住,自己来到那汉子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那汉子转过身来看了李过一眼,点了点头,那校尉唱了个肥喏,回到李过面前:“你随我到旁边去等会,济农大人待会见你!”
李过被带到那未完工的海船旁的一件茅棚里,等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听到外间动静大了起来,赶忙站起身来,对走进来的黑衣汉子敛衽下拜道:“小人拜见国公爷!”
“免礼!”刘成在藤椅上坐下,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下眼前的这个颇为敦实的青年,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就是李自成麾下的第一大将,一只虎李过!
“你便是一只虎?”
“正是小人!”李过磕了个头,面孔紧贴地面,不敢抬头仰视。
“起来吧!”刘成笑道:“你现在也是朝廷的四品武将了,在我面前从称一声卑职、末将都是可以的!”
“不敢!”李过磕了个头:“国公爷的虎威,我等是清楚的,如何敢如此托大!”
“呵呵!那倒也不必!”刘成笑道:“在陕西群寇里,你叔父是最出挑的,这个我最清楚;就算是当今天下,你叔父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你是他的左右臂,也算得上是个好汉了,来人,给李都司搬张凳子来,坐下说话!”
“多谢国公爷!”李过这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坐了半张屁股下去。
“你叔父的信我已经看过了,他在信里说招安之后,朝廷还是对他猜忌的很,以流寇相待。往来的官员都向其勒索贿赂,若是不给便以上书朝廷弹劾他心怀不轨相威胁,信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国公爷,我叔父信上写的句句是实,绝无半句虚言!”李过小心的答道:“我叔父归顺朝廷后,将大半士卒分屯郧阳山中,自耕自食,以减少朝廷的负担。可是新派来的郧阳巡抚却说那些都是官田,要度田计税。往来的官员也索要路费、夏冬两季还要给巡抚衙门、各地衙门送上冰敬、炭敬。那些官老爷都说我们经过那么多地方,攻破了那么多州县,肯定有很多金银财宝,都把我们当做冤大头,谁抓住机会都要狠狠吸一口!”他一开始还有几分是故意的,但说到后来想起这招安以来的经历,心中的积郁发泄出来,话语中已经是真情毕露。
“原来是这么回事!”刘成点了点头:“可是你叔父以前是贼,我是官;招安之后也没有什么瓜葛。我记得你叔父是熊文灿主持招安的,为何不去找熊大人,却来找我呢?”
“国公爷!”李过咬了咬牙,低声道:“我叔父说,熊大人虽然招安了我叔父,但却与我们不是一条心的!而您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当初就曾经出手搭救过他,现在我们求到您头上,你是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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