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花架撑起一帘又一帘紫色花串,那花像紫藤花,却不是紫藤花,攀着花架,一串连着一串,形成天然的帘幕亭廊,仰头望去,更像是纷纷的紫雪降落,遮天蔽日,芳香扑鼻。
一阵风过,紫色的花帘便摇曳生姿,送来铃声阵阵,阳光趁隙而入,照得花间系挂的金铃闪烁出璀璨的光芒。
千秋一步步走过,心脏缺失的绞痛发作,她不得不紧紧压着心口,眼看西陵御就在前方,她才垂下手,强忍着心痛淡然自若地朝他走去。
尽管,后背已经汗湿一片。
无疑,西陵御此刻是忐忑的,甚至,惴惴不安。
自从他做了那个残忍的决定开始,他就又害怕见到千秋,又想时时刻刻都见到她。
可不管怎么说,就和所有初次约会的小伙儿一样,终于等到心上人出现,他还是压抑不住满心的激动。
至少,她还是肯来见自己的!
“来了?”
明明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甫一开口,西陵御还是拉不下架子,语气总是透着强硬。
千秋平静地看着他,随后,轻声叹道:“哎,殿下待我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殿下若真想我好,就让我走吧!”
说完,她又莫名其妙地重复补了一句:“我想让殿下放我走。”
西陵御陡然变了脸色。
同样一句话,用不同的语气说出的就是完全不同的意味。千秋张嘴就要西陵御放她走,已经让西陵御不快,更关键的是她这一句的语气表达的重点,不是放她走,而是让西陵御放她走,让西陵御主动、愿意放她走!
西陵御冷冷的笑了,他摸上自己的心口,说:“朕只知道,朕这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要他心甘情愿主动放她走?
哈!多可笑!
若他舍得,他们之间又何至于走到今时今日?
“哎……”
他合眼长叹了口气,认命了,妥协了,反正一直以来,他这个宝贝军师就总爱跟他抬杠,给他泼冷水。
哪怕在这次这盆冷水浇下之前,他花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才准备好这一切。
哪怕在今天之前的三个昼夜里,他白天上朝应对种种反对的声音,晚上不眠不休地钻在这花花草草里,亲手把那些小金铃一个一个地系上去。
哪怕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放下他的尊贵高傲,像个傻子似的如此大费周章去讨一个人欢心。
无所谓!
这些全都无所谓!
他一把抓住千秋的手腕,拖着她大步往前走,耳边的锁链声更是让他又心疼又气苦。
他想告诉顾云影,从小到大,他连自己都不心疼,可就是总忍不住心疼她顾云影!她生病了自己心疼,她磕着碰着自己也心疼,看到她手脚上的锁链,西陵御甚至恨不得狠狠捅自己几刀子。
他不想这样对她!他不想的!
然而,他的这些痛苦躁闷,顾云影似乎都不能理解,他只能用粗暴的方式,折磨顾云影的同时,折磨着自己。
紫色花廊的尽头,一棵粗壮高大的花树迎风耸立,千秋这才知道,那绵延串联的紫花都是从这棵主干上生长出去的,这棵花树,大概也有几百年的高龄了。
西陵御忽然开口说:“这叫紫雪楹,是北宇几乎家家栽植的花树,听说百姓间有个习俗,将风铃挂在紫雪楹上祝祷,愿望就会寄托在风铃上,铃声被风送向天际,愿望就会实现,还有人……用此法结姻缘。”
千秋愕然看向他,心如鼓擂,鼻尖酸楚,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伤心。
西陵御却别开头不与她正脸相对,在他看来,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简直幼稚丢脸。可……他不还是做了吗?而且做得比谁都虔诚用心!
他闷声不再言语,在树干上轻轻叩击了三下,掌中法阵灵气灌入,顷刻间,在紫雪楹的正前方空地上出现一座崭新的宫阙,朱漆明艳,华美豪奢。
宫阙顶端的匾额上是笔走龙蛇、御笔亲题的四个大字,“丹楹紫阙”。
千秋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自己最近被锁禁的宫殿,只不过刚才出来时走的应该是后门,这里才是宫阙的正殿大门。
头顶传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紫色的花瓣纷纷飘洒,旋即,一件曳地的锦绣华袍从枝头垂落。
紫色的锦缎,金线绣的凤凰展翼,彩色的重华晶石点缀,一旁的枝梢上还端悬着一顶凤翼金冠。
这一整套的行头,端的是华贵非凡。可再傻的人都看得出,这完全就是……
一套男式的后袍凤冠!
这下,千秋彻底傻眼了。
她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西陵御。
西陵御俊美的脸严肃郑重,看不出一点玩笑戏谑的意思。
好不容易,千秋找回了声音。
“你……这是……”
西陵御定神凝视着她,朗声说道:“只要你肯,穿上这套衣服,戴上这顶发冠,住进这座宫殿,你,顾云影,就是朕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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