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身穿灰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趿坐在蒲团上,正是章从周,面前坐着的便是白?淼淼遍寻不见的三殿下盛昭。
“今日一别, 不知何事?才能再?见。”盛昭为他倒了一盏酒。
色如?湖泊的清酒落在简单的白?瓷杯中,酒水荡漾, 连着日光也跟着晃动片刻。
章从周神色从容,淡淡说道:“端看那些太监几时休。”
盛昭沉默。
原来叛将被形势所迫, 上表请降, 陛下大喜, 却又担心其真?实意图,便召集台省和各大归长安的将军商议。
第一日, 台省和将军们都表示怀疑, 请求陛下多多观察片刻。
第二日, 台省内部分化, 将军们开始沉默。
也就是那一日, 章从周得知第一日宫苑落钥后,陛下竟暗自?召苗元辅入宫。
第三日,台省和将军们各自?沉默,宦官们却开始在陛下面前极力称赞两位叛军的忠诚, 暗自?将军们不容忍,台省相公们偏见重?。
陛下有心早早结束战事?, 加之如?今本就倚重?宦官,便听了此言。
台省中苗元辅为首早早歇了心思, 将军们也各自?沉默不语,此事?本该就此结束, 偏章从周是个性子执拗之人,暗自?上了密奏严叛军凶残阴险, 包藏祸心,与禽兽相同?。我们能以计谋击败他,却难以用仁德感化,不仅感化他们不可?取,甚至要提防他们的再?一次叛乱。
这封折子一直被按下不发,直到今日早上才被陛下在朝堂上翻出,雷霆之怒,陛下以“不切事?机”为由?,当朝罢免了他的相位,改任荆州大都督府长史,明日便启程离长安。
“如?今远离朝堂并非坏事?。”章从周打破沉默,“只如?今白?李将军凯旋,少了台省周旋,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盛昭沉默:“两位将军对降将一事?可?有意见?”
“原先李将军有些意见,但后来被白?将军劝住了,两位将军在第二日便不再?开口此事?。”章从周叹气,“李将军性格刚正不阿,某怕会有变数,白?老将军看似粗犷却粗中有细,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只白?家如?今情况,孤穷无援,危在旦夕……”
说话间?,门口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声音一顿,立刻看向紧闭的大门。
“难道是李静忠派人来了?”章从周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问?道。
盛昭巍然不动,安静听着外?面的动作,直到动静再?次消失也没有听到少东家的暗哨,心中疑惑,但还是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那……”章从周看向门口。
“相公去里间?稍等片刻。”盛昭沉思片刻后说道。
章从周起身,顺手把酒杯,箸子等物拿走,悄然走到内间?的帷幕后。
盛昭手臂微动,手指微光一闪。
大门紧闭,午日的光落在地面上,倒映出斑驳的影子,外?面只隐约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的一只手轻轻搭在门框上。
半顷日光落在手指处,隐约可?见其锋利的骨节。
大门被果?断推开,与此同?时,手指尖寒光闪过。
白?淼淼原本坐在游廊避风口的位置,但那位置中间?有一道拐弯,只有探出脑袋,才能看到那扇门的动静。
若是三殿下在她吃的开心的时候跑了怎么了?
苦恼的小娘子脑子一动,索性把案几和小胡床胡乱搬到房间?右侧的走廊下,那位置正好在门附近,边上又有一处小假山挡着,头顶还有头顶照下来,距离那房间?门还近,舒服又近,更好逮人了。
她兴冲冲地布置好自?己吃东西的家伙,刚支好小胡床,坐了下来,捧起烤梨,还未张嘴就听到有开门的动静,便下意识抬起头来。
小娘子被面前的锐利光芒刺的眯了眯眼,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盛昭一开门就发现不对劲,只是手比脑子还快。
手中小刀已经朝着小娘子飞了过去。
“趴下!”盛昭厉声喊道。
白?淼淼下意识整个人团了起来。
——耶耶教过,有危险就要团起来然后躲起来。
所以她不仅把自?己团起来了,还把自?己塞到案几下面去了。
白?淼淼只感觉到头顶一凉,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发髻过去,随后背后传来一声沉闷的铮得一声,随后是沉闷的木头撞击声。
“二娘!”她的脑子还没回过味来,就突然被人整个人提溜起来,随后手臂被人紧紧握住,滚烫的手心似乎能透过厚重?的衣服传递出主人的慌张。
白?淼淼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面前之人,还未说话,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盛昭沉重?慌乱的呼吸落在脖颈间?,抱着她的手臂还在微微发抖,禁锢着她有些发疼。
白?淼淼眨了眨眼,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三殿下。”她闷闷说道,挣扎一下,却并未挣脱开,反而被人抱得更紧了。
“疼。”她犹豫一会儿,抬头,大人模样的拍了拍三殿下的脊背,“你怎么了?”
盛昭听着小娘子软绵绵的声音,那颗不安恐惧的心伴着小娘子举手抬足间?露出的幽香中安静下来。
他沉默着,半晌不敢说话,唯恐露出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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