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气温居高不下,伊尔哈库的水中重重开出荷莲,在微风的吹送下,莲叶叠浪起伏。
我慵懒的倚在凉亭的栏杆上,星眸微眯,吹拂在脸上的风带着点湿润的水气,知了呱噪的叫声离我时远时近……
“格格……”身边有个声音小小的说,“困的话便回木栅歇着吧,这里风大……”
“不碍事。”我弹开眼,困乏的伸了个懒腰。
葛戴乖觉的站在我身边,双手交错搁在身前,纤长的手指间拈了柄玉色丝织团扇,扇面上精巧的绣着三只翩然绕牡丹的蝴蝶——一看就知是明国的东西。
开原、广宁马市除了官市交易马匹之外,还有私市,每月月初开市,如今月中又增开一次。贩客商胡互相淘换物品,女真人以各种野兽毛皮和人参、木耳、蘑菇、松子、蜂蜜等山货,去换取明国铁制的生产工具和米、盐、布匹、绢绸、铁锅、衣服等生活物品。随着私市的兴盛,越来越多精巧稀罕的东西流入女真,对于我而言,最直接的体会便是周围的穿用之物开始出现了奢侈品。
享受最高端的物质生活,自然是贵族的权利,而我更是时尚跟风族中的一员,追求流行本就是我的一项喜好,还在现代生活时,每个周末我都会逛商场血拼,把辛苦赚来的人民币大把大把的砸在这些华丽的奢侈品上。我喜欢那种淋漓畅快的感觉,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我能开心得感觉自己没枉活一场的也只有在那个时候。
而在这个时代,比起女真人眼里所谓华贵雍容的服装和首饰,汉家女子那种轻盈婉约,飘然若仙的霓裳罗裙……那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美感啊。
“格格!”葛戴嗔怪的瞥了我一眼,已逐渐透出少女娇媚气息的小脸,虽浓淡适宜的搽着一层薄薄的胭脂,却无法掩盖住她原本肤色的苍白。
自从那年挨了孟格布禄踹心窝子的一脚,她身子虽然养得大好了,却落下个时常心绞痛的病根,脸色也不复从前那般红苹果般的健康色泽,总是面无血色的,吃再多的名贵补药也总调养不好。
就因为这,我对她平添了几分歉疚之意,在不知不觉中已无法将她视同一个寻常的丫头看待。
“真是越大越罗嗦了,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啊!”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先前吃饱了饭,我原就想爬上床去睡午觉,偏她多事,怕我吃完就睡胃里会积食不消化,死活要硬拖我出来散步。
散步?!
那可真是件超级恐怖的事情。
六月的酷暑高温,人坐在搁着冰块的屋里,即使不动都觉得热汗渗得慌,更别说出门直接到大太阳底下烤晒了。
我怕晒成黑炭,又怕听葛戴继续啰嗦,只得跑到伊尔哈库来吹风。至少在水中亭,有凉亭遮日。
风虽然不大,还黏黏糊糊的,不过还能勉强凑合。待久了,也觉得在屋外看风景好过在屋内对墙发呆,真怀念以前那种坐办公室吹空调的日子。
于是在坐了一个多小时后,又赖着不肯走。葛戴自然拿我没辙,只是苦了那些随侍的奴才,一个个顶着大太阳,站得笔直,怎么赶也赶不走。
“格格!”葛戴跺脚,神情憨态中带着一抹娇羞。
我嘻嘻一笑,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虽然没直接站在太阳底下曝晒,但夏季里的热风吹多后,到底还是将我的皮肤灼伤了。正考虑要不要回去做个牛奶蜂蜜面膜来调理一下晒伤的皮肤,忽听对岸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很少听到有女子如此肆无忌惮的大笑,以衮代为首一班福晋们自恃身份,平时连讲话都很小声,更别说是笑了。剩下的女眷中,东果格格心高气傲,气质脱俗,她会大声斥责人,却绝不会大声说笑;嫩哲格格是个水晶美人,长得就跟她额涅似的,说话做事都冷冷淡淡的,我极少见她咧嘴笑;莽古济格格……
我眼珠转了下,也只有她了,小性子,骄横,就跟一头脱缰难驯的小野马似的,打从小就仗着自己是嫡出的身份,自视高人一等。整个费阿拉,除了她还有谁会如此招摇夸张的大笑,绝对非她莫属。
只是……听说前阵子努尔哈赤把她下嫁给武尔古岱,她很不乐意,还当众扯烂了嫁衣,结果被她老子甩了一个耳刮子,这才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上了花轿。
怎么才不过一两个月就全变了?难道是武尔古岱滋润功夫了得,把这位难缠的小娇妻侍弄得笑逐颜开?
我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往对岸看。
逶迤得老长的一条队伍,除却清一色缀在后面的奴才,约莫有四五个穿红着绿的女子夹在人堆里,分外鲜艳夺目。
我踮起脚尖,好奇的问:“葛戴,你瞧那对面可是有个穿襦裙的姑娘?难道是欣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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