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不断擦着头上的汗,眼睛偷偷瞄着县丞。见县丞一张脸拉得老长,就跟那驴似得。
除此之外,那脸色阴沉得……一双眼犹如毒蛇般,冷冷地瞅着自己,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自己若胆敢把他供出来,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弄死自己和自己的儿子……
这风险太大了……何皋兰暗暗想着,他不敢拿儿子冒险……
他慢慢仰起头,看了看房上的横梁,在一个不是太起眼的地方已结了个蜘蛛网,一只蜘蛛吐着丝,垂在半空中,不时地还晃荡一下,好似要坠落下来一般。
深深的悲哀感涌上何皋兰的心头。到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头顶上那只蜘蛛。
那蜘蛛看着渺小,腾在那半空中,轻微得一些波动都能搞得它晃荡起来。
就好像现在的自己。是啊,老父母大人说得不错。自己只是小小书吏一个,若没人撑腰,又何来这般大的胆子?
桑梓远是怎么进的监牢,又是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得他不得而知。到了此时,他也懒得再去猜测其中原由。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自己只是个小吏,一个押司,还只是县尉厅里的一个小押司。同样是押司,自己这个押司甚至比不上县衙里的那些押司来得高贵。
与州府的押司相比,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虽有免役的特权,可终归是个无品之人。
甚至平日的穿戴上,可在长衫上结一根与秀才公一样的长长儒绦衣带,可脚蹬靴子,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百姓怕他们,可在这些有品级的官老爷面前自己又算得了什么?这蜘蛛看着在晃荡,可那命运却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口中吐出长长的丝线收放自如,哪像自己这般?处处受人胁迫不说,还得陪着笑脸。
浓浓的悲哀过后,一种刻骨的恨意涌上心头。他慢慢低下头,又看向县丞。
县丞依旧板着个死人脸,一双眼睛依旧冰冷。当自己看向他时,那些怨毒,恐吓纷纷向自己袭来。
何皋兰勾起唇,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刚刚他是着相了,自己身上是不干净,可县丞大人就干净么?
自己可是帮着他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龌龊之事。自己现在这是光脚地不怕他穿鞋得,反正自己无品无级,也非科举出身,又有什么好怕得?
该怕得是这位大人才是!何皋兰恶狠狠地想着,虽说押司也能熬成官,可这过程可不是那么好熬得。
看看咱这位县丞大人就知道。都近五十的人,好不容才熬到县丞的位置上,这还是使了不少银子的缘故。
他为了当县丞,可没少花银子。所以这人当县丞三年,那是拼了命地捞钱,其目的就是在自己荣休前把钱都捞回来。
何皋兰冷笑几声,县丞一看他这表情,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这何皋兰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卖了。
他呼啦一下站了起来,喝斥道:“何押司,通判大人如此厚爱你,你还不据实交代自己历年所犯之事?!”
“放肆!”左航权一听这话,怎么这么刺耳?他若有所思地忘了一眼这位县丞,一拍惊堂木,心中想道,看来幕后给何皋兰撑腰之人便是他了。
端得是蠢货一个。在这关头居然自乱阵脚,哼哼,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这下本官倒省事了。
“公堂之上,未经主审官问话,岂容你随意开口?”左航权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官阶之身连这道理都不懂么?难不成还要本官教你为官之道不成?”
县丞一惊,刚刚自己一时情急,只想着把何皋兰喝斥住,忘了这儿还有好几个大人看着呢。
完了,以这些人的精明岂能看不出其中玄妙来?那方左卿往日里看着像个老好人,可眼下这话题却是由他挑起。
哼!县丞在心里暗骂,好个知县大人,端得是虚伪狡诈之徒!
何皋兰见县丞自乱阵脚,脸上笑意越发浓烈,只是那笑中的冷意也更深了。
他勾着唇,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反问道:“大人这话是何意?请大人恕罪,小人资质愚笨,还请大人明示。”
他顿了下,又继续说道:“这次小人是犯了泼天大错,可那也是舔犊情深。所谓关心则乱,无论堂上诸位大人如何判我,小人都会服罪。”
“只是眼下县丞大人说小人历年所犯之事,小人就有些不明所以了。小人糊涂了,还请大人提醒一二,也好让小人做个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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