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和珅不打自招地跟自家夫人认了罪。
原来他早在大理寺天牢中就已经发现太妃跟玉嬷嬷互换身份了。
只是当时人多眼杂,他唯恐生出纰漏来,故而未对冯霁雯明言——这也是他为何坚持不让冯霁雯看‘太妃’最后一眼的原因。
冯霁雯十分熟悉太妃,留神去看,必然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再之后,他赶着去宫里跟皇上复命,一面谨慎地打消着皇上的疑虑,一面又因不放心将善后事宜交予他人,直待将事情前后都亲自安排妥当,料理干净,反复确认不会再留有后患之后,才得以回府。
程渊自然也是他着人请过来的。
至于为何大半夜才去请人,一则是便于掩人耳目,二来则是午后程渊得知‘太妃自戕’的消息之后,不顾伤势骑马赶到大理寺,牵动伤口,加重了伤势,悲痛交集之下陷入昏迷,也是刚醒没多久。
听和珅说罢这些前因后果,冯霁雯即便是想怪他有意隐瞒却也怪不起来。
非但怪不得,人家还有着善后的功劳在。
不单如此,更是善解人意——
和珅坦白完,便自顾走到了冯霁雯面前,将人带到床边坐下,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借了肩膀过去让她靠着。
“好了,别憋着了。现在可以哭了。”他语气轻柔宠溺,带着放纵的意味。
仿佛她在他面前,永远不用强撑,永远不必有任何顾虑。
短短半日间,一连串的打击和变故,让冯霁雯应接不暇,亲眼得见‘太妃的死讯’,是在大理寺,她不敢失态;
回到家中,和珅不在,丫头们守在一旁,她脑中混沌,想哭却哭不出来;
再然后,她得知太妃没死,顾不得去高兴,便是一通游说,脑袋里的每一根弦儿都是紧紧绷着的;
直到此时此刻,方算得上是尘埃落定,万绪归心。
太妃‘死而复生’,又借此摆脱了束缚,她当然为太妃感到高兴。
不,或许该改口喊一声程太太了。
程世伯等了这些年,虽是迟了许多,坎坷诸多,但好在不是空等一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也该高兴……
冯霁雯想着想着,眼泪已在眼眶中盈盈欲坠。
可大喜之外,更有大悲。
玉嬷嬷之于她而言,轻重无需与太妃或任何人作比较,只因早已被她视同亲人。
可她就这么带着昔日的况太妃一同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冯霁雯闭上眼,眼前皆是玉嬷嬷往昔的样貌和说话声。
玉嬷嬷虽然不苟言笑,话也极少,总是站在太妃身边,仿佛所做的一切都与太妃是一体的、都是太妃的意思,可冯霁雯知道,在太妃之外,玉嬷嬷对她的一颗心却也是慈爱温厚。
冯霁雯微微侧过身,伸手抱住和珅,将半张脸都埋在了他的肩窝里。
听着她的啜泣声,和珅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冯霁雯哭得累极了,竟就靠在他怀中渐渐睡了过去。
此时,窗外天光已经隐隐透了青白。
和珅将冯霁雯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放下,替她盖好锦被。
她忽然被放下,似乎有些不安,他便又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如同哄孩子入睡一般耐心温柔。
见她睡得安稳了,和珅才起身将床帐放下。
他来到桌边,自怀中取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黄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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