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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静怡一时无言以对。
可张安世却显得很认真。
自然,徐静怡是不肯和他胡闹的。
邓健忙是打圆场:“好端端的,又闹什么呢?皇后娘娘当初在北平,也只有太子殿下与她在,这如何抵御南军的事,知根知底的人也不多。”
张安世便悻悻然地道:“是我一时湖涂。”
难得邓健来了,徐静怡自是让人张罗了一桌好菜,让邓健留在家中用饭。
饭后便在小厅里喝茶闲聊,邓健道:“这各里之间的粪池,还有蓄养畜牧的事……也得抓紧,府里得多收一些子猪,想办法贱价卖给农户才好。”
他开始掰着手指头,又说到自己的良种,还有粪肥以及灌既的情况。
农庄那边,自打开始进行严格的统计之后,对于农业的事务,已经有了直观和清晰的了解。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耕种的事,大多是靠天吃饭,农业的知识懂一些,却不多。
至于记录不同土质,不同肥料,不同种子,不同灌既条件,最终种植出的亩产量多少,其实都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
毕竟读书人虽大多是乡绅出身,可他们压根不在乎这些,他们掌握着土地,却不屑于耕种,他们宁愿抱着四书五经去读,也绝不愿真正去关心农事。
而寻常的佃户或者农户,大字不识,凭的不过是经验,口耳相传而已。
这种经验,勉强精耕细作可以,可对于丰产还是颗粒无收,更多还是与老天爷有莫大的关系。
农庄就不同了,一方面是邓健有了经验,而且肯亲力亲为,再加上有大量蹇英这样的犯官之后们负责统计,同时不断地观察效果。
最终邓健得出的结论是,粮食的收获,与灌既、种子、肥料、土质都是息息相关。
而这四种条件,又紧密相连,譬如肥料本身就可改变土质,不同的种子,对于灌既的条件又不同。
最终,他大抵总结出了一个办法,那便是……刨除无法改变的土质和气候之外,朝灌既和种子,还有肥料三个方向努力。
这一次去了六县巡视之后,邓健发现了不少的问题,大抵了解到,许多人对农业的认知还很原始,因而,索性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进行推广尝试。
张安世一听到大粪二字,禁不住有些无语:“这才刚吃饱呢。”
邓健微笑道:“人都要吃喝拉撒,这有什么?这水利……需赶在开夏之后,得赶紧建起来,不然灌既就是麻烦的事,还有施肥的事……至于畜牧,也与这肥料息息相关,除此之外……”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
邓健最后感慨道:“说到底,还是太平府这边……办的好啊!有了税赋,官府就有了钱粮,许多大修水库和灌既的事,现在都可操办了。若是其他的府县,连差役的薪俸都没有,还指望能办成事?”
张安世点点头道:“我想办法,一定让人抓紧,各县的农事,都要统筹,壮丁这边,也想办法安排,咱们给工钱,不怕没人肯来。”
邓健显得很欣慰,便乐呵呵地道:“到了入夏之后,咱还要到各县去看看。”
张安世道:“你看了正好,到时候,若是有各县和各乡里敢敷衍的,到时叔父给我递一个条子,我狠狠收拾他们。”
商议定了,张安世想留邓健住下,邓健摇头道:“不成,不成,今日农庄里的一些事,还没议定呢。今儿得了时间来看看长生,我就很心满意足了。”
于是张安世送邓健出了中门,这才回返。
难得在家,自也是又陪着妻儿叙话。
有农庄协助,再加上各县这边也专门拨发了钱粮,整个太平府九县,也已开始忙碌了。
作坊区的事,邝埜几个人,已步入正轨。
而农业的事,尤其是因为六县的并入,如今却成了头等的大事。
如今天下沸沸扬扬,几乎对于太平府并没有什么好话。
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关于太平府破坏了春耕,得了土地的人,多是破落户和懒户,这些人根本不事生产,张安世却为这些下九流的懒户和泼皮们撑腰,这太平府……怕要出事了。
因为这样的传言极多,以至于到了后头,越来越离谱,甚至说是勾结了贼人,不少分地的都是落草为寇的山贼的流言也有。
这就给各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毕竟对于威国公而言,他乃皇亲国戚,贵不可言,更得陛下垂爱,无论事情的成败,他都可脱身而出。
可太平府上下的官吏们,却是没有退路的,威国公在,天塌下来有威国公顶着,可外头传言都是威国公即将要去镇北平,或者回新洲就藩,亦或者……朝中衮衮诸公,已经震怒之类的话。
直接压得他们有点透不过气了。
可无路可走,那就只能咬着牙,将眼前这条路走宽敞。
就如这新的宣城县令,他本是一个区区的九品大使,也不是科举出身,这样的人,能有个九品的官身,就已是祖宗积德。
可谁想到,太平府在用人之际,他一步步升迁,如今已成六品县令,可谓连升了不知多少级。
这县令王攘,现在几乎吃喝都不在府衙里,宣城县现在要修一处水库,还有两条灌既渠,再加上拓宽一条河道,又需督促百姓们春耕,各里都要设粪池,要鼓励畜牧,还需管着一处矿场的承包,道路休整种种事。
他现在几乎都不在县衙呆着了,每日在各乡晃荡,尤其是偏僻的乡里,那地方较为偏僻,因为是山区,分的地也少,别的地方,大致一户能分个二三十亩,这地方,一户只有七八亩,怨气颇大。
县里的差役,也纷纷隔三差五下乡。
接待的乡长和里长们也是焦头烂额,如今宣城县在各乡,已设置了专门的乡长和几个文吏负责事务,而里长也不再是从前的士绅和乡贤们指派,乡长和文吏会给俸禄,里长虽不给俸,却会给一些钱粮补贴。
再加个各乡又设了粮站和农站、驿站等等,所以人手比从前充裕不少。
可王攘这些时日,还是有忧心忡忡得没有睡好。
他和科举出身的官员不一样,科举出来的,除非罢官,再怎么折腾,大不了调到其他的地方去。
可他很清楚,太平府这边但凡出了什么事,他数年的努力,就可能尽皆化为乌有了。
据闻有一些士绅,卖了地逃了,可人家到了其他府县,却是已放出话来,等将来回来,惹不起威国公,却必教宣城县的昏官庸吏们好看。
一个月下来,王攘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可这时候,农庄的人却又来了,说是指点农户,可对于县和乡里来说,无疑是在检查水库、灌既以及各种农耕的情况。
当下,县里如临大敌,又不得不继续先自己检查一遍工作有什么疏漏。
朝中雪片一般的弹劾奏疏,却是数都数不清。
朱棣对此,自然是置之不理。
已是入夏,天气渐渐的炎热,许多日子已不曾下雨了,朱棣颇有一些担心。
到了五月中旬,朱棣召百官觐见。
所议的,却是关于陵寝的事宜。
礼部已经勘探,确定了位置,接下来,便是朱棣的陵寝正式要预备筹建了。
这事一般都落在皇亲国戚的身上,朱棣最后选定了太子作为总负责人。
当然,太子其实也只是挂了一个虚职,下头多是一些国公和侯爵,而真正负责此事的,却是工部和礼部。
张安世此时也在这殿中,心里已明白,迁都之事,最终在朱棣的心目中,有了答桉。迁都北平的想法,算是彻底的落幕了。
百官对此,自是乐见其成。
等朱棣退朝,众臣告退,留下了张安世,朱棣笑吟吟地道:“近来清瘦了。”
张安世道:“臣没尽什么力,真正清瘦的乃是……”
“好啦。”朱棣一副了然的表情,摆摆手道:“你也不必为下头的人表功了。”
张安世随即一笑:“陛下知臣。”
朱棣又道:“听闻……有不少懒户,得了土地,拿出卖钱?”
张安世立即道:“陛下,分去的土地,是允许买卖的。再者说了,现在太平府田贱,哪里卖得了几个钱?”
朱棣道:“这样说来,这是诬告了?”
张安世道:“太平府数十万户人,只要抓住几个来大肆鼓噪,半真半假,要说他是诬告,他也必能举出一两个实证来,可要说是普遍现象,却算是诬告……”
朱棣眉微微一动,眼眸顿时带出了杀意,沉声道:“可东厂那边,却是听闻不少人对此深信不疑啊。”
张安世倒是澹定地道:“人只会相信自己信的东西,这些流言,恰好投其所好,大家自然深信不疑。”
朱棣道:“若如此,对妖言惑众者,锦衣卫可以打杀一批。”
张安世却摇摇头:“陛下……臣以为……不可。”
朱棣不解地看着他:“嗯?”
张安世道:“他们只是动动嘴皮子,若是打杀了,臣便更加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就这样算了?”
张安世嘿嘿一笑,道:“其实……臣有一些办法。”
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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