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摆手:“你不懂,老夫乃国家大臣。哎……想当初,那姚师傅……为他张安世铺平新政的道路舍下了性命,哪里料想到,如今……竟落到这样的境地呢?”
夏瑄道:“姚师傅的死是因为……”
夏原吉谨慎的看了夏瑄一眼:“这些话,可不能随意对外说,自然……这也只是老夫猜测的,未必当真,姚师傅故去,若换做别人,这般含冤死去,老夫倒以为未必没有可能。可那姚广孝是何等人,如此精通权谋,能整死他的人,还没有人出生呢。也罢,不说这些闲话,无论如何,这一次,老夫和那张安世……算是拼了,我且看看,他永远一辈子龟缩不出。”
说着,便又道:“到了月底,便是廷议,他这威国公,右都督府都督,锦衣卫指挥使,有本事不要上朝,且看他能躲几时,总要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夏瑄道:“都怪儿子,儿子……实在万死,若不是因为我惹出事端……”
夏原吉摆摆手,笑了笑道:“这不怪你,怪老夫,老夫眼瞎。”
当夜便在此住下不提。
到了月末。
这京城内外,依旧还是议论纷纷。
人们都在议论,眼下这个局面,廷议那张安世是否也闭门不出。
因为张安世的龟缩,已有不少人对此更为关注了,这京城之中,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愿意看张安世的笑话。
寅时二刻。
此时天色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模范营里,张安世却已带着一队卫队出来。
张安世口里呵着白气,虽是穿的厚实,还是觉得有些抵不住夜里的寒意。
一队卫士护着他,随即打马往京城去。
到了接近卯时时,方才入京城,随即,便直奔午门。
午门外头,入朝的百官已大多久侯,等到宫门一开,于是衮衮诸公们鱼贯而入。
夏原吉来时,左右张望,不曾见到张安世的身影,不觉失望。
而其他的诸公,显然也心里不禁大失所望,那张安世……真的脸都不要了,为了挣这些银子,他至于吗?
直到百官纷纷进入了午门,张安世才骑马姗姗来迟,他落马,随即便有宦官迎来:“张都督……要迟了,要迟了,时辰就要到了。”
张安世笑着道:“我掐着时间到的,不怕,肯定赶得及,你帮我进城门洞里看看,那入朝的是否走远了。”
宦官苦笑一声,进宫门打了个转:“已去百步之外了。”
张安世点头,这才进去,不忘道:“不错,人挺机灵,下一次……我找机会和我姐夫说说,教东宫将你讨去东宫里去。”
这宦官听罢,受宠若惊,忙是拜下:“奴婢半残之身,为人所贱,今日能蒙都督垂爱……”
张安世摆摆手:“好了,好了,再会。”
张安世出现在崇文殿的时候,立即引起了殿中的轰动。
不曾想到,张安世今日还真来了。
偏偏此时在殿中,需注意臣仪,谁也不好张口说什么,只是一双双眼睛,一个个奔着张安世去。
张安世站定。
随即,朱棣升座。
朱棣昨日就在等张安世派人来告假,左等右等,没等着,心里本是想骂,这个家伙胆子大的很,廷议若是不来,连假也不告,还真是放肆。
现在见到张安世红光满面,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朱棣心里摇摇头,却也很快便不将此放在心上。
百官行礼。
朱棣只澹澹道:“今日所议……”
“陛下……”夏原吉站了出来。
朱棣目光落在夏原吉身上,敢在这个时候打算朕的话,看来夏原吉这一次,真的是气的不轻。
朱棣微笑:“要奏何事?”
夏原吉道:“臣有万死之罪,所奏的乃是臣的家事,今日庙堂之上,却以家事为念,实是无地自容。只是……此事若不言,臣心里如鲠在喉,是以还是决心不吐不快。”
朱棣摇摇头,目光在众人面上逡巡。
显然不少人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一个个脸上带着揶揄的模样。
朱棣道:“说罢,说罢。”
夏原吉道:“臣要奏威国公……”
张安世这时站了出来:“夏部堂可是要奏关于那地的事吗?”
夏原吉道:“威国公作何解释?”
张安世道:“我不解释。”
夏原吉:“……”
张安世道:“夏部堂还请息怒,这件事……是我的错。”
夏原吉:“……”
原本以为会迎来一场唇枪舌剑,谁晓得,张安世的姿态竟是放的如此之低。
不过一个人不可能上两次当,所以夏原吉更是心中戒备:“那么威国公要待如何?”
张安世道:“此前的契书,全部作废,这些土地,该是夏部堂的,也还是夏部堂的,不只如此……夏部堂因此导致的其他精神损失,我张安世也愿补偿,这样吧,各家的所有在钱庄借贷的利息,算我张安世的如何?”
夏原吉:“……”
这崇文殿里,所有人错愕的看着张安世。
这还是张安世吗?他们可从未见过张安世这般认怂的模样。
夏原吉嚅嗫着嘴,竟是说不出话来,他有点懵,无法理解,张安世为何如此退让。
其实这件事,属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从道德上而言,张安世确实不厚道,可若是从律法来看,毕竟当初自己白纸黑字,立下的契书,即便自己可以挑出一些毛病来,那也是一场无头公桉而已。
可张安世居然直接退让了,甚至连借贷的利息,他也愿意承担。
这么多人的利息,可也是一笔银子啊。
张安世道:“怎么,夏部堂还觉得不满意?”
“这……这……”夏原吉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张安世道:“夏公既无话可说,那么金部堂……金部堂以为呢?”
金部堂‘昏厥’了几日之后,早就乖乖战术性病情好转,老老实实当值了,他也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恶仗,哪里晓得,还未开始进攻,对方便已卑躬屈膝。
他咳嗽一声:“若是如此解决,再好不过。”
朱棣:“……”
朱棣脸上反而露出了不喜之色,你张安世坑人银子便坑人银子便罢,毕竟张安世是以商行的名义来卖地和订立契书的,这岂不是惹来了天大的麻烦,转过头,这银子还不挣着吗?
那商行里头,朕可是占了大头。
只是此时,又不便发作。
张安世道:“那么……倒是要恭喜夏部堂和金部堂还有诸公了,据我所知,现在你们的地,已涨到了一千三百两银子,这地退回给了你们,如此一来,当初五百两银子一亩的地,转头便净赚了八百两,恭喜,恭喜……”
夏原吉听罢,顿时脑袋充血,下意识的道:“涨的这样的多?”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些话不该出自自己的嘴里。
张安世笑吟吟的道:“可不是如此吗?说来也奇怪,原本这地价,其实也是不温不火,虽有人问津,可……手头这么多的地,想要全部售出去,却也不易。可你猜怎么着?”
所有人看向张安世,一个个屏住呼吸。
见张安世在此停顿,大家个个支着耳朵,却不见下文,不免有些心急。
朱棣此时也忍不了了:“有话就说。”
张安世才笑吟吟的道:“可自打夏部堂人等闹出事来,天下震动,群情汹汹之后,还真奇怪………这朝野内外,居然有不少人都来询问太平府各处车站的土地了,大家争着抢着要来买,臣实在抵挡不住如此的热情,一再抬高售价,可买者如云,还有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出手便出手,所以……说起来,还要多亏了夏部堂和金部堂诸公,若不是你们……我这一万七千多亩地……真不知该如何售出才好,现在好了,不但短短数日便统统售罄,而且还价格连日上涨,陛下……臣……臣不知还如何感激夏公和金公才好。”
朱棣听罢,一双狭长的眼眸,骤然之间变成了豹眼。
而在此刻,许多人终于开始回过味来了。
………………
第二章送到,还是有一点虚弱,所以休息了一下才写出来,更的迟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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