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郑森和郑芝豹叔侄二人一顿排揎,众人也发现这个主意实在是有些欠妥。本来嘛,对面就是一个花样少女,结果郑芝龙亲自出手,打赢了江湖上也会说郑芝龙为老不尊以大欺小,更加要命的是,这样一来,便堵塞了同南粤军和谈的道路,这对于这些以海上贸易为主要经济来源的船主们来说可是最要命的事情!
“他南粤军有这头绯翅虎,我福建水师难道就没有少年英才了?!属下不才,愿意陪同大少帅一同去南澳岛,与这位李大小姐海上游戏一番,以为诸位叔伯一笑!”
人群后面,施郎的声音朗声传了出来。
听得这话,郑芝龙的眉毛细微的向上跳动了一下,心中飞快的盘算起来。
“施郎,你过来。”
略微计算了一下,看着旁边郑森兴奋的有些发红的脸庞,郑芝龙突然间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给自己留了退路,为日后同南粤军和谈留下了余地,同时又在团体之中树立了儿子的威望,为他以后接掌这份家业奠定基础。
“若是我让你和森儿一道去南澳岛迎敌,你需要多少船?多少人?”
“大帅!除了那些红毛船和大青头之外,我打算要至少五十只轻便快船,用来充当放火船!”施郎的话沉稳有力。
“也好!你自己去挑船、挑人!我派你陪着大少帅、郑芝虎、郑芝豹一道往南澳岛迎敌!”
入夜,厦门岛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海上吹来了一阵阵略带着海腥味道夹杂着点潮湿的海风,令巡逻的士兵们将自己的衣服又紧了紧。好让那些寒风尽量少从领口等处缝隙之中钻进去。
施郎家的门前渐渐恢复了宁静,白天人潮如织的场景终于退去了。
这些人都是各个船主前来套交情、送礼的。目的只有一个,别选我们家的船!
对此,施郎这个小狐狸完全是礼物手下,拜帖留下。嘴里打哈哈,口中没实话。
打发走了所有的客人,终于可以父子三人坐下来商议一下有关家族荣辱兴衰的事情了。
“哥,这次你去和福松丸一道同李家打仗,你觉得能够有几分把握?”施郎的弟弟施显为施郎递上了一杯刚刚泡好的功夫茶。
“几分?一分也无!”
施郎神平气和的小口啜饮着紫砂被子里微微有些烫口的功夫茶,不住的称赞着茶叶的芳香可口。
“你这夭寿仔!知道去送死还在大帅面前逞能?”施大瑄有点惊骇了。儿子这个风头出的实在是太坏了!这无疑是将全家性命都丢掉海水里了。
“哥,不会吧?要说李家的船炮厉害,这个我也信,可是大帅把咱们所有的炮船都压上了,如何还是半点也没有获胜的把握?”
“为啥?阿弟,老哥我在南粤军中的那几年不是白呆着的。人家的军令一下,便是刀山火海,你也得上去。眼前就是金银铺地,美女如云,一声号令下来,你也得退回来!可是,你看看。”
施郎用手指着眼前桌上那堆得如同小山一样的拜帖、礼单。有些无可奈何。
“这仗还没有打,便纷纷前来央告,不要将他们的船只抽调走,这仗还如何打?”
听了儿子这话,施大瑄也是沉默不语。
福建水师,或者说是郑家集团,实际上就是以郑氏家族为骨干成员,以若干个大小船主捏合在一起的股份公司,各个船主之间都保持着相当高度的独立性。这也就是为什么郑芝龙将这个挑选船只的权力交给施郎以后,船主们纷纷前来送礼的缘故。
无他。船就是实力。没有人愿意将实力白白损耗掉。
“这是李华梅的船!”
施郎在准备随行携带上船的藤箱中翻检出一份薄薄的册子,指着上面抄录的一篇东西。
“这是我当年在李守汉的座舰上偷偷数出来的数字,回到学堂之后和几个同学聊天时又和他们的数字核对了一下,想来相差不大!这条船,如今是李华梅的傲梅号。”
傲梅号上装备28门24磅和10门12磅火炮。额定船员400人。这个数字令施大瑄、施显父子二人很是惊讶。
“我在白沙水道时同这条船交过手。这条傲梅号,航速高、火力猛,完全就是海上敲闷棍、搞偷袭、抢劫商船、杀人放火的必备利器啊!偏偏统帅它的又是李华梅这个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的小娘皮!任凭你再多的船、再多的炮也拿她没辙!你的船只没有防备的时候,她就不知道从哪里直接冲过来,用一顿猛烈的炮火把你的船击沉或者将你的船同船队分割开来,乖乖的被她俘虏;等到大队人马集结好准备过来收拾她的时候,任凭你再快的船,也是无法追上傲梅号。她几乎是疯子的航速可以在我们的包围圈没有形成合拢之前迅速转进,就算形成了包围圈,也会被她用蛮横不讲理的炮火轰出一个缺口,令她全身而退!”
听得儿子要面对这样恐怖的船只,不由得施大瑄紧紧的握住了儿子的一双手,仿佛不抓紧了,儿子就要立刻离去一般。
“哥,那李守汉把这条船给了他女儿,他自己的船呢?”
“我回来的时候,船坞里正在建造一条从来没有见过的大船,别的不说,整个船身的龙骨全部为用九转钢制成。从暹罗等地,李守汉的暹罗岳父为他大量采伐山林之中的巨木,我看了一下,光是风干之后可以用来造船的木头就有数千方之多!不知道砍光了多少山林!”
话是如此说,想到那条停泊在船坞之中昼夜赶工制造的巨舰,不由得令施郎暗自咽了一口口水。他的手下意识的按了按左侧胸口,那里面有他在水师学堂之中的同学写来的书信,里面不无炫耀的介绍了眼下正在服役的这条常胜号旗舰的各项数据。
旗舰上舰炮的数量增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14门。全舰采用三层火炮甲板装置,依次是30、28、30的配置方式,总共88门舰炮。最下层的火炮为32磅长炮;这种火炮虽然口径比42磅炮略小,但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最适合用来击穿敌舰的吃水线下甲板。中层炮甲板装配24磅长炮,上层甲板为12磅长炮。船尾比照原先的旗舰装配的6磅炮更换为12磅短炮,数量从10门增加到12门,舰首的2门6磅炮同样被更换为2门12磅短炮,此外还在舰首增加了2门前所未有的68磅重型短炮,能在较近距离上对敌方战舰构成毁灭性打击。
这样算起来,常胜号的一次齐射,弹丸重量就达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境地。
“哥!那这样的船你们对上,岂不是死路一条?”
听完了施郎如数家珍一般介绍了对面两艘主力舰的情形,施显脸色变得煞白。
“去,九死一生。不去,那就死定了!咱们会被人家堵在料罗湾里成为靶子!一炮一炮的把咱们都送进海里去伺候水晶宫里的龙王!”施郎的脸色万分决绝。
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又变了。
“我带人天明去海边挑选船只,你和阿爹明日开始便在岛上办这样一件事。”
施郎指着桌上那堆各个大小船主的名帖和礼单,脸上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
“你这夭寿仔!又在搞什么?”
施大瑄现在隐约知道儿子这次出头,绝对没有为郑家铁心卖命那么简单。
“很简单,拜客!”施郎的话言辞平缓。
“我从这些人中挑选五十条船做放火船走,其余的人,阿爹,便欠了咱们家一个大人情。您和二弟把他们的礼物送还他们,跟他们讲,不要这些俗物,大家在海上讨生活,彼此本该是互相照应的。”
“就这?”施大瑄本能的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然后,您在这里面挑选那些不大不小的船主,手下最起码有个五七条船的,和郑家走的不是很近的。去探探他们的口风,看看能不能为我家所用!”
“你打算干什么?!”施大瑄抢步到门前,打开一道门缝,向外四下张望一番,幸好是深夜无人。
“简单,阿爹,若是我们打胜了,这就可以同南粤军和谈,大家体面的收场。若是打败了,阿爹,您便领着这些人速速的向南粤军投降。也好保住我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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