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帅案前的贺人龙尚未反应过来,口中还在答道:“臣……”
从屏风后面,堂前阶级下,旋风一般扑上来十余个彪形大汉,恰似皂雕拿紫燕正如猛虎擒羊羔,将贺人龙扑倒在地!未等到众人看得清楚,便有人打落贺人龙的头盔,摘去他的弓箭佩剑,扒掉了他身上甲胄,然后粗长的绳索在他身上绕个几圈,密密麻麻,立时将他捆得象粽子,横拖竖曳,就往堂下拖去。
“督师大人!末将冤枉!”兔起鹘落,事态变幻之快让人不敢置信,直到自己被往外扯时贺人龙才反应过来,原来,从打进城时的各种景象,都是为了要收拾自己的布置!
他非常不愿意相信眼前所见,然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前所未有的骇然恐惧涌上心头,往日的豪情胜概,英雄傲气,都化成了一声声的求饶之声。
“督师大人!饶了末将一命吧!饶了末将一命吧!”
“各位兄弟,看在咱们往日的交情份上,你们替我贺疯子向督师大人求个情,就说我老贺知道错了!请他饶了我吧!咱老贺愿意戴罪立功!只要留下我这条命,随便督师大人怎么处置都行!”
凄厉的哭号求饶声从白虎大堂内向外飘荡,在场的将军们却是一个个两腿颤抖,心情复杂,仿佛双腿都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丝毫不能动弹。
固原总兵郑家栋、临洮总兵牛成虎颇有几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更何况,他们是一起同贺人龙丢下前任总督汪乔年逃走的。这次杀了贺人龙,很难保说下一步不杀他们两个。
两个人偷眼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得很明白,这个时候,必须要抱团取暖了。所谓法不责众,五个总兵里,三个人同仇敌忾,便是孙传庭有强兵在手可供弹压。他也要琢磨一下利害轻重!
二人一咬牙,正待要出班跪倒为贺人龙求情,那边孙传庭已经恶狠狠的出声了!
“冤枉?且不说你往日里杀良冒功,屠戮百姓,洗劫州县的罪了!单是开县噪归,猛帅以孤军失利而献、曹二贼出柙。迄今遗毒无穷!遇敌弃帅先溃,致使新安、永宁连丧二督!贺人龙,你冤之何在?你死有余辜!”
略略停了一下,孙传庭缓了一口气,“若是你自己逃也就罢了!你还引诱、裹挟友军与你一起逃走,令汪乔年、傅宗龙孤军无援被贼寇所害!这一条罪名,杀你十次,抄家灭门都够了!”
听了这句话,牛成虎与郑家栋原本打算迈出去的一条腿又齐刷刷的收了回来。听督师大人的口气。只是要杀贺疯子一个人?!那我们又何必跳出来自讨没趣?!
“不必多言,拖出去斩了!”
听得孙传庭如此决绝,贺人龙也索性撕破了脸皮。“孙聋子,你也就看咱老子兵马少了!杀良冒功又如何?劫掠州县又怎么了?!便是丢下督抚先行逃走你又有什么用?!这些事情,眼下在襄阳的左良玉那一个兔儿爷,干得比咱老子可多多了!你把他的人头砍下来给咱老子看看!你们这些人,也就看咱老子兵马不如他左兔儿爷多,便来欺负老子!”
“老子立下的功劳。不比他左兔儿爷少!前面的杨嗣昌骗了老子,如今你这个聋子又要杀老子。还不是咱老子有骨头。不肯舔你们的腚沟子!老子要是像左兔儿爷那样,随便裹挟老百姓当兵,到处收容流寇到营中,老子的人马比他多几倍都不止!看你们敢动老子一根毫毛!”
贺人龙身材粗壮,不断的破口大骂,脸上的肌肉不断的抽搐。神情狰狞扭曲异常,更拼命的挣扎,双脚胡乱乱踢,但是还是被几个士兵拖死狗一样的一直拖了出去。
“督臣,虽然贺人龙罪责难逃国法。可是他部下的那群骄兵悍将又该如何处置?还有,他携带到西安城中的二百亲兵,倘若在城中滋扰闹事,只怕……”陕西巡抚冯师孔,在孙传庭的座位旁边低低的声音似乎是在给贺人龙讲情,但是,却是暗藏杀机!
他也是早就看贺疯子不顺眼,唯恐他死得不够快,顺便将一顶有可能纵兵作乱投向流寇的罪名扣到了贺人龙头上。不过,这顶帽子对于贺人龙来说也是正合适!
不过,辕门外传来的阵阵喧嚣声、喊杀声和刀枪撞击声已经给出了他答案。
“兄弟们,孙聋子要杀四爹了!”
“抄家伙,杀了孙聋子!洗了长安城!”
“杀!”
“烧了西安城,咱们去投李自成!”
却是贺人龙带进西安城之中的周国卿、魏大亨、贺国贤、高进库等心腹各将,以及由贺氏家族子弟为主组成的那二百家丁亲兵得知了辕门内发生的这一切,而喧嚣鼓噪。各种兵器的撞击声,甲叶子的哗啦啦响动,交织成一片。
“奉督臣将令,丢弃手中器械跪地者免死!违令者,与贺人龙同罪!”有人厉声宣布着孙传庭的军令。但是,这些家丁眼中心里何曾有过孙督师有过皇帝?他们眼中只有贺大帅!
“杀!”
从辕门外传来了数百人的齐声低吼之声,紧接着便是令人牙酸齿冷的阵阵“噗噗”声,那是刀枪刺入砍中身体时发出的闷响声。
渐渐的,那些贺人龙家族子弟们的喊杀声与咒骂声低沉了下去,转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来人!大开中门,让贺总兵看看!”
孙传庭厉声喝道。
吱呀呀的一阵响声,辕门大开。令在场官员将领们为之胆寒的一幕跃入眼帘之中!
各位总兵的家丁、亲兵们被督标中军的兵丁很是蛮横的用刀枪驱赶到照壁一侧,齐刷刷的按照各自建制坐到地上,不时的有人各执刀枪在周边巡视。
广场上,往日里在众人面前吹嘘便是面对流寇万马之众也不曾变了颜色的贺人龙那二百家丁,已经变成了躺在地上的尸首。围着这一片尸体,数百名明显便是关中子弟组成的新兵,怀里抱着丧门枪各自在那里憨憨的笑着。
有人拎着短斧利刃在场中往来巡视,将一颗颗人头砍下,偶尔在尸体堆里发现个别还在**的,毫不犹豫只管一刀下去。辕门的栅栏上已经悬挂了百余颗血淋淋的首级!
“贺疯子,你方才说你是我的老部下,本督也承认,跟随本督南北征战,你也立了不少军功!今日本督便法外施仁,赏给你一口棺椁!”
一阵凄厉的狂笑,贺人龙朝着孙传庭吐了一口唾沫:“孙聋子,你少来这套假仁假义!你杀了老子不要紧,老子的兵你却是杀不完的!”
“大胆!”一旁的冯师孔喝止住了贺人龙。
“贺疯子,本督便要你死个明白。你等进城之时,本督便派了人往咸阳去,命高杰统领你的兵马!只杀你一个,余者不问!”
“督臣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派了两千人马相助高杰副将!”
孙传庭摆摆手,制止了冯师孔的马屁,“推出去,斩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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