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冲沟小路。依着有利的地势,守军一样筑了许多矮墙。己方若是攻打,便要面对两侧的火力打击。
一些较宽的路口处,还修筑了炮垒,隐约可以一门门火炮张着黑洞洞的炮口虎视眈眈,炮垒两侧同样有矮墙防护。依托地形,炮垒修筑的便如同城池的马面一样,与矮墙工事凸出一部,与左右两翼的炮垒在射程范围内可以互相策应,形成交叉火力,一旦有清军突入,炮垒当中的火炮可以以侧射火力消灭,对己方进行火力支援。不仅如此,每一座炮垒前,除了用荆条筐柳条筐盛满了泥土用来防御炮弹之外,更在炮垒前挖掘了一口深坑,想来也是防御火炮弹丸之用。
那些层层叠叠的矮墙之间,黑乎乎的,似乎相互间还有壕沟可供相互联络调动兵力之用。多铎就很清楚的看到一些梯崖处被土堆成斜波,方便各道防线守军增援或是后退,他们还可依托这些设施进行反攻。
除了塬坡上的布置,塬边很多地方,还摆着大大小小的火炮,周边用装满黄土的土筐护着。
因为两塬间相距不一,有的一百多步,有的一里多,有的二、三里,大将军、小佛郎机炮有效射程不过一里多,所以那些火炮,多布置在两塬相距近的地方。
这样的工事,让多铎看上去很有似曾相识之感。也不光是他,他的织金龙纛下,那些从关外跟随他一路打到这三秦门户的八旗将领、军官们,很多人对这样的防御阵地都很眼熟。如果不是自己是进攻的一方,他们会觉得这样的阵地看上去很亲切!
塔山系在塔山对付李华梅,就是采取了类似的防御体系。只不过,他们现在是进攻一方,而且,他们不像李华梅那样,可以不惜工本的用火海来淹没守军的阵地。
不过,同李华梅的跨海而来不同,多铎手上有的是炮灰可以用来消耗,这十几万人马,八旗兵马不过万余,其余的都是沿途招降纳叛所得,可以随便供他挥霍。
“不知道拿下这远望沟,要死伤多少。”
“只是这是西进的唯一官道,不走这里。大炮和辎重难以运输。”
多铎和曹振彦用满洲话低低的声音交谈着。
“没有大炮,便无法攻下潼关城。打!这远望沟便是用一万人去填,本王也要给他拿下来!”
多铎表现的十分坚定,但是,曹振彦作为他们兄弟的包衣出身,内心对这位主子的想法还是很清楚的。多铎是要用潼关的攻势,将李自成的兵马主力吸引在此。他也看到了军报,北面的榆林城已经被姜镶等人拿下,近十万人马从陕北向关中压了过来。潼关的地形固然不利于进攻,但是,对于防御一方,也同样不利于机动。只要北面的大军杀到关中,李自成的大顺军便会不战自乱!
而且,远望沟的战略意义也确实值得不惜伤亡来争夺。远望沟的这条官道控制了东西交通,别处虽有路,但如后世乡村级的道路只能交通各村,想长远行进,通行大城,还得走专门的国道。就算走小道行得通。往往不知要绕多少冤枉路,很多路面,也不适合大股辎重通行。道路对运输辎重的重要,从关外时期起就火炮众多的清军将领们自然清楚。但是,倘若是每一条沟都要耗费如此众多的兵力来争夺,不但迁延时日,也对多铎的名声不利。
曹振彦稍稍沉吟了片刻道:“主子,奴才这些日子也对潼关周围的地形进行了踏勘,以奴才愚见,不如我军挥兵攻占牛头塬,沿黄土巷坡布置兵马,这样就不怕闯贼设伏了。”
众人都往牛头塬看去,从底下往上看,那塬就象连绵的山岭。此塬居平川南面,过了豫陕交界的西峪古东沟,就从东往西蔓延,一直延伸到远望沟旁边。上塬小道还是很多的,马步兵上去也容易,也算一个对策。而且,如果将炮队的重炮拉上去,便可以给清军的步兵进攻提供炮火支援。
“走!去看看!”
一鞭绝尘,多铎在前,曹振彦策马紧随,数百匹精骑掀起了漫天黄尘。一行人上了塬面,面前苍茫一片的大塬,给人一种心灵的震撼。这牛头塬当地又称为东塬。面积比起南塬还大,地势北高南低,因受黄河谷地、远望沟、铁沟切裂,黄土台塬状似牛头得名,属于旱塬的一部分,虽有一些屯堡。但军民世世代代都为吃水愁,当地向有“有女不嫁牛头塬,吃水更比吃油难”的说法。
眼下正值冬天枯水期,峪道内几条河沟的水已经日渐减少,清军大顺军几十万大军在这方圆几十里内驻扎,怎么供应得过来?只得到深而陡的铁沟,甚至到黄河边去挑水、驮水,后勤供应更困难了。浩浩荡荡兵马已布满塬下平川,无数的辅兵跟役民夫挥汗如雨。在忙着砍伐树木掘土运石挖壕立营,各类帐篷一直蔓延到北面黄河边上。
往东到阌乡的官道上还有源源不断的大军赶来,如大海潮水般的板车、独轮车、骡马驴辎重队伍不绝,马兵奔腾,来往联络,一片气势如虹的景象。
身旁各将传来啧啧的声音,豫亲王多铎也是志得意满。这塬上视野就是辽阔,不说黄河,甚至渭河,二河交汇处隐隐都可以看到。
“主子,奴才以为,您的大营该立在塬上。居高临下,掌控全局,塬下这川面,可作为辎重的汇集之地。”曹振彦很是恰当的拍了一记马屁。这块地方,是他特意留给多铎安营的所在。
东塬大体还是平坦宽阔的,除了塬两端,特别靠近南端铁沟处,沟壑处处,尽多“崾嶮”地形,便是那种陡峻的深沟,或两相对立而又陡峻的山崖,两侧坡道笔直少弯曲,这种地形被陕西人称为“崾嶮”。
这一路走来,多铎听着曹振彦对沿途地形特点的介绍,也算是知道了什么是梁、什么是塬,什么又是峁。河水的冲刷将平原变成个个“塬”,许多沟又把“塬”分成许多“梁”,梁并不很宽,一股呈长条,但梁下的沟就较深,两道梁上可以对歌,相见却得下沟再上梁走上老半天。
那“梁”上再经侵蚀又有了沟,这些沟把梁切割成了若干段落,每个段落四周都为沟所围绕,仅剩下一个高土堆孤独矗立,这就是“峁”,经过这些梁、峁不是简单的事。
这样的地形,对于大量的部队运动、展开、进攻是极为不利的。看完了地形回到曹振彦为豫亲王准备的行辕之中,多铎一改初到潼关时的暴怒,很是好言好语的安慰了一番曹振彦。本来嘛!这么缺德的地形,能够不被大顺军乘势反击,打回河南去,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行辕内,多铎在好言抚慰勉励曹贝勒曹振彦,大营外,通往牛头原的大路上,清军乌真超哈营的炮手、驭手、民夫们开始搬运大炮,往牛头原方向去。
天气寒冷,地面被冻得如钢铁一般坚硬。对于重炮的行动似乎还好些,但是,乌真超哈营中那些动辄重达三、四千斤、四、五千斤的神威大将军重炮,在坑坑洼洼,不时有车沟、雨沟横亘在道路当中,每向前行走数十步,都要停下来将沉重的炮车想办法搬运过去。
四轮的铁制炮架,在地面碾过深深的痕迹,在经过这些坑洼之地时,炮手更是用力鞭打前方拖炮的牛马,每门旁边,还聚集着大量的随军民夫,喊着号子拼命推行。
为了赶路,营中的驭马牛只己经累死了不少,甚至一些抓来随军推炮的民夫累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还有一些牛马累得口吐白沫,任凭驭手如何挥鞭抽打,就是难以向前迈动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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