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站在城楼之上,扭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身影,看着那套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泛着凛凛白光的鲜亮盔甲,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这位陈王,纸上谈兵倒是多,却从来不见他下战场。还好大喜功志得意满,如何能破这诡秘的战局。
如今不过是小胜几场,便如此这般好高骛远。怕是……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情况,商洛凝望着远处狭窄山谷,似是看到了驻扎在七城里的偌大蛮族军队,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情况,怕是远比他们看到的,还要复杂。
许是百里鸿进攻的心思太过急躁,而南夏的将领又被最近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当夜的商议之中,超过七成的人选择了反攻。商洛思量了一番,保持着试探的心思,命大军深夜从望月关出发,迅速攻下了临近的一个城池。
颇为快速的取得胜利之后,士气空前高涨。一连胶着几日,南北大军出动了一半,取得了第二座城池。
大军取得第二座城池的第二日,溯北的大军迅速撤离了第三座城池。狼狈不堪的撤回了草原深处。追逐着蛮族大军的将士看着零散逃离的背影,兴奋的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一路杀戮。
起初商洛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蛮族的士兵会突然撤退了。第二日便收到了前线探子的消息,却原来是溯北大君于两日前病逝,率领大军进攻南夏的二王子古漠河于大君病逝之时赶回了溯北,杀掉了自己作为世子的年幼弟弟,登上了大君之位。
其叔父等人不满他的作为,此刻正在率军反叛,溯北蛮族内部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证实了消息可靠的时候,望着这几日节节败退的蛮族军队,南夏将领拍碎了一张桌子。就连谨而甚之的商洛也按耐不住热血沸腾,下令进攻,一鼓作气的拿下了四个城池。
彼时,恰是中原的新年,火光荣盛,一片灯辉。
南北大军驻扎的军营里,一片喧嚣。战士们喝着热酒,围在滚烫的锅炉前,捞起煮在里面的大块羊肉,不怕热的大口嚼着。
滋滋的火声中,战士们唱着各地的民歌庆祝着新年。连日来的得胜,让他们欣喜得有些疲乏,一旦放松下来,便醉成了一团烂泥倒在营地之中。
商洛坐在温暖的营帐里,看着对面揽着自己将领劝酒的百里鸿,唇边带着笑。而火光葳蕤,淌在年轻的面庞上,却皱了眼眉。隐约的忧虑从心底泛起,他抿紧唇,想了一会,趁着喧嚣悄悄的走出了大帐。
寒风刺骨,他裹紧外大氅,迎着面如刀割的北风,徐徐的走上了城楼。城楼之上,北风凄厉的呼啸,将堆在一起的火吹的七零八落。守城的将士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喝着酒吃着肉,谈笑声消在一阵又一阵的寒风中。见着商洛上来,纷纷打了招呼。
商洛摇摇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摸黑来到了城墙上。这座立在苍茫草原里的城池,没有山座屏障,一到夜里,被寒风□□得十分凄寒。他扶着城墙,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不清眼前浓厚的黑暗。
风吹着他的面,没有斗篷遮挡的地方几乎要冻僵。在城楼之上站了一会,只看到浓厚的黑,眉头轻皱,这才淡下了心中的隐忧,转身下了城楼。
城中喧嚣了一夜,直至天明方歇。半数的战士们嘴角带着笑,抱着对归乡的期待,渐渐沉入了梦想里。
清晨,寒气笼罩着城池里的每一个角落里的草垛。静谧的城墙之下,一群披着雪白长袍的人动了一下,纷纷抛出铁钩,借着勾绳爬上了城墙。他们动作迅速,雪白的刀刃藏在宽大的白袍之下,无声无息的伸出。一如幽灵一般,无情的将刀刃搁在士兵的脖子上,一刀划下,血液迸发之时却又快速凝固。
一条又一条生命,还来不及发出呼喊,就死在了幽灵的刀刃下。刀刃下的血被白袍抹尽,身穿白袍的人一跃而下,迅速从城楼离开,深入城池中矮小的巷子里。
雪白的人影融进城池里,所到之处,火把点燃,在寒冷的草原清晨带来了一点点温暖。火油泼下,一把火投掷在干枯的草垛里,剧烈的火舌随着风疯狂的舔舐着每一寸有木头的地方,大火熊熊燃起。
禁闭着城门的城中,从四面八方升起了大火。刚从这座城池撤退五日的溯北大军在所有人都无法预料之下折返,无声无息的包围了这座被火光笼罩的城池。他们手里紧紧握着武器,一双在寒夜中冷冽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每一个城门口,宛如等待收割生命的死神。
尚在睡梦之中的将士们闻到了火焰舔舐生命的味道,踉跄的醒来,惊慌失措的开始四处逃窜。才刚逃出城门,迎面遇上了箭羽,一头栽在了冰冷的草地上。
更远处的山丘之上,年轻的将军凝视着从地面上升起的浓烟,紧紧的皱起眉头。
谁也没有想到,在面对内乱之余的古漠河竟然还有余力派遣士兵来袭击中原的大军。更加没有想到,还是用如此奸诈的方式。战况传到中原之时,九州皆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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