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外面下起了雨,此时,是海口的冬日,那雨下得正稠。
车往海口市驶去,路过一片灯光灿烂的地段时,阿伦指着外面,对刘娅蕾道:“还记得吗?这里是秀英港,你离开十多年了,看看是不是还和记忆中的一样?”
刘娅蕾仔细望着外面的一切,连连点头道:“嗯,变化不大,变化不大。”
“当年,你就是从这里上岸的吗?好像你们大陆来的人,那个时候大部分都是走水路。”阿伦像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刘娅蕾嗯了一声,就不吭声了。
她心想:“那个时候自己多勇敢啊!才二十岁,就敢跟人家私奔。”
娅蕾望着车窗外下雨的世界,心里的往事就像车外的冬雨一样,绵绵不绝。
隔着一二十年的风雨路程往回看,虽然事件已茫然,可当年的气氛却一定萦绕于怀,挥之不去,哪怕它褪了色、影子模糊,却拼了命要把它抓住。其实什么也抓不到,那往事却豪不留情地渐行渐远,空留惆怅。
三、
许多年前的那个时候,雨,也是这样下着,正像海口的冬雨绵绵不绝。那雨线正在窗玻璃上象蚯蚓一样入下蠕动,那屋外墙角处的铁皮排水道,哗哗的排水声,一下、一下砸在她的心上。
离开桃源奔向海口的那天,娅蕾还是桃源市师院年轻的英语助教。当她下定决心的时候,正是怔怔地望着窗外下雨的世界发愣。到底是极端年轻,年轻到对未来还是一片茫然。
那天的娅蕾在外人看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平时白得透明的脸上泛着一点潮红。娅蕾尽量避开别人的目光,马上就要悄悄地走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和他的计划,她边整理办公桌的抽屉,边想着自己心事。
正在此时,有人在她肩上轻轻地推了一把,她回头一看正是王小君,俩人看了一眼,小君尬尴地道:“走吧!马上就开会了。”
娅蕾脸上倒装着镇静,她笑着点点头,娅蕾感谢小君的好心,在这个非常时期,能旗帜鲜明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撑面子。
王小君是个自来熟,一屁股坐在娅蕾身边的椅子,就和其他的老师打起哈哈来,原来僵硬的局面,硬是让她搅破了。
小君搂着娅蕾旁若无人地嘻嘻哈哈出了办公室。
穿过象迷宫一样的走廊,有不少老师胳膊下夹着书本,往二楼的会议室走去,见她俩在一起,意味深长地互相交换个眼色,小君故做镇静与人打招呼,而娅蕾却目不斜视我行我素。在一楼拐弯处,东边的那个玻璃门,被人猛地推开,随后冲进来的寒风吹乱了她们俩的头发,小君回头看了看,然后又瞥了娅蕾一眼,娅蕾知道身后是谁,可她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后面的那人大踏步地超过了她们,从娅蕾身边擦身而过时,穿堂风掀起他风衣的大襟正好打在娅蕾的身上……。
当肖焕英、王小君、刘娅蕾先后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时,在已到场的教师中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文化人到底不一样,并没有俗气地交头接耳,但是娅蕾能感觉到,那躲闪的目光,象电石相碰,火光四溅。
仨人进了会议室后,分头落座,小君和娅蕾捡了一个靠门的位子坐下,肖焕英则和同系的年青教师互击了几下手掌,又冲不远处的几个教师点点头,然后才坐下。位置正好在小君和娅蕾的斜对面,谁都能看见谁,刘娅蕾和肖焕英谁也没看谁一眼。
娅蕾不时有一种冲动,要将自己实行的秘密全盘向小君交待。可是娅蕾却咬住嘴唇:忍着吧!忍着吧!以后再向她解释。
散会后,娅蕾欲言又止拉住小君,非要坚持俩人同行。出了校门,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简直是南辕北辙,娅蕾望着小君说:我陪你走一段吧!绕个圈找我姐去,可走了没两个路口,她却又改了主意,还是先回家,在跳上公共汽车前,她意味深长地对小君说:再见,开学时见!
小君以为最近她心情不好,没有多想,与她挥手告别,车开的时候,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雨过天明,娅蕾的心情突然豁亮起来,心想:前途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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