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
守汉先是右手猛击桌面,以试图发泄心中愤恨,但是,将桌案上笔筒纸张都震得飞起数尺,也未曾觉得稍舒胸臆,索性飞起一脚,将那厚达数寸,重约数百斤的桌案整个蹬飞出去,墨水朱砂飞溅,弄到了王承恩、王德化二人的衣袍之上。二人见状,彼此间眼神交流一番,颇为欣喜。
“大明不亡于建奴,势必亡于若辈之手!”守汉的眼中冒火,声音嘶哑。这句话,吓得王承恩、王德化二人跪倒在地叩头不止。在守汉的地盘上,他就是将太祖高皇帝的灵牌放在厕所里也不会有事,但是,这话被他们二人听了去,只怕这二位公公能不能看到明早的太阳,都是一个问题。
一声咆哮之后,守汉忽然觉得手掌一阵阵疼痛,府中郎中过来为他诊治,惊道:“主公,这右手无名指、尾指已断,切不可再用力!”
草草的包扎处理了一番后,守汉命衣衫瑟瑟发抖的王承恩入座,要打算询问一下卢象升战死的前后情形。
“我来问你,卢大人所部人马,特别是他的天雄军,大多是我南中装备的铠甲刀枪,战力自然非凡。如何被建奴围困不得突围?”
“大将军,这一来,宣大军装备虽好,奈何多次分兵、调兵,卢大人手下最后只有数千人。便是天雄军人马也被陈新甲调走了大半。此时的军马已经不是从宣大出征时的那支了!何况,断粮数日,以饥寒交迫的老弱残兵,能够与数万建奴铁骑对阵,已经是个了不起的事情了!”
惊魂稍定的王承恩,开始向守汉介绍卢象升战死前后的军情态势。
“而高起潜那厮,坐拥数万关宁军精锐于五十里外,不曾以一兵一卒一箭一枪支援不说,听闻卢大人兵败身死,惊慌失措,本欲向西逃走,不料想慌乱之中,竟率军东行二十里,遇建奴两白旗伏兵大溃,仅只身逃逸。数万关宁军溃散于各处,大批辎重武器为敌寇所获。据闻有两万余人官兵被俘虏!”
“东厂打事件的番子恰好被建奴当做百姓掠入营中,见有大小火炮百余门,火药弹丸盔甲兵器堆积如山。建奴在俘虏中挑出关宁军炮手编为炮队,以充攻城掠地时之利器。所有关宁军俘虏,皆被剃发,编为多尔衮、多铎兄弟的包衣甲喇,充作冲锋陷阵之兵。此辈全无心肝,被虏之后不思逃脱。反倒为虎作伥。奴婢出京之时,建奴奴酋多铎部,挥师北上,以数千降兵为先导,意欲骗得保定府城。不料被城头守军看破。一怒之下,多铎便挥兵攻城。保定巡抚张其平那厮,先是断绝卢象升大人所部粮草,此时见建奴攻城甚急,竟然弃城而走,将京城门户拱手相让。数十万军马百姓皆为建奴囊中之物矣!”
原来如此!
京城的南大门保定。被张其平这厮拱手让给了多铎!这样一来,从涿州以南,整个华北大平原便是建奴骑兵的天下了。而且多尔衮兄弟此次入口,似乎开窍了不少。不再简单的杀戮了。而是将俘虏的人口兵马立刻剃发。断了他们的回头之路。这样一来,部下便会越打越多!
怪不得崇祯会再度派遣身边亲信太监前来!原来形势越发的危急了!
卢象升兵败殉国后,清军士气如虹。又得了两万人的关宁军俘虏作为炮灰,用来攻城掠地,自然不再担心。一阵攻克畿辅重镇保定后,自请督察军情的枢辅刘宇亮自涿州听闻保定沦陷,立刻仓惶退入晋州。而清军却是一路乘胜高歌长驱直入,分陷昌平、宝坻、平谷等地,京师震动。二十日,崇祯帝下诏徵总督洪承畴率军入卫。陕西巡抚孙传庭为兵部侍郎督援军同行。
“又是一个昏招啊!这样一来,陕西那些刚刚被镇压下去的农民军各部没有了顾忌,势必会立刻揭竿而起!”
守汉不由得摇了摇头。明年,对于崇祯来说,恐怕是越发的难过了。
“这位王公公请了。在下忝为我家主公麾下一名统制,有一事不明,打算向公公请教一番。”
统制官陈天华躬身向喝了两口茶稍稍定了定神的王承恩插手施礼。
“不敢当!将军有话请讲!”
“据我所知,那关宁军素称精锐,有所谓关宁铁骑之说。各部中又有大量我南中军器,方才公公也曾讲过,单是火炮便被建奴缴获了百余门之多,为何却不敢一战呢?卢大人以五千饥疲之卒尚且敢于与数万建奴对垒,何以这数万人却一触而溃?”
“若是此辈不能战、不敢战,却又为何一旦剃发成为建奴帮凶之后一个个如狼似虎一般?连克坚城?”
陈天华的几句话,不疾不徐,不紧不慢,但是却如一连串的耳光不停的抽打在王承恩等人的脸上,守汉似乎听到了抽打脸蛋时的噼啪作响声。
王承恩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只是一声长叹,“唉!国家不幸,以重饷养活了一群蠹虫、国贼!”
“陈统制!国家大事,自然有皇帝和朝中衮衮诸公处置!你却切勿多言!权且代我传令,点集人马!调你镇中戍守广州之廖旅,调潮州警备旅携带全部作战装备至珠江口附近等候船只。一俟船只调齐立刻北上!”
“奉令!”
陈天华被守汉制止了问话,倒是令王承恩等人心中宽解了不少。官军的所作所为,令他们也是十分寒心齿冷。
“兵司派遣快船至耽罗岛黄一山处,令其准备出征,两团骑兵,多带骡马。此番北上部队皆不带骡马,所需骡马皆有耽罗岛供应!”
黄一山这两年一直在耽罗岛养马、练骑兵,所部四个骑兵团,拥有骑手三千余人,战马万余匹,挽马、驮马则是以倍数计算。
崇祯派遣第二个催促勤王的天使前来,带来的这一连串的坏消息,令守汉原本准备的过了年之后出兵北上的计划彻底被打乱。原本以为,宣大军这两年经过卢象升的精心整顿,又有自己的大力相助,应该说战力大大提高,今日却不想依然是卢象升兵败殉国。而关宁军各镇中所豢养的家丁等人,面对建奴的凶悍攻势,仍旧是一触即溃。而多尔衮兄弟,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竟然在原先把包衣编为甲喇、牛录的基础上走的更远,直接将被俘的关宁军将士编成军队,用来扩充实力,成为自己的外围武装。这些都是守汉没有想到的。
紧锣密鼓的一番张罗,看得二位王公公眼花缭乱的调动人马钱粮枪炮,领取给养弹药,安排登船顺序,规定海上行军时各船联络信号等诸多事情细节明确之后,已经是到了大明崇祯十一年的腊月二十八了。
因为已经拟定了大年三十守汉领近卫旅、廖冬至旅、吴标旅北上勤王的计划,于是,将军府的年夜饭便提前在二十八这天进行。
鞭炮声中,守汉举起酒杯向二位监军太监祝酒。
“二位王公公,此番北上,守汉这数万人马,还要请公公在皇上面前多多回护则个。某家这里先行谢过了。”
听得守汉话语中味道不对,王承恩与王德化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旋即惊惑的问道,“大将军何出此言?莫要折煞了奴婢们的寿数!”
“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守汉虽然读书不多,却也听过这个道理。自从崇祯二年以来,如今是东虏第四次人犯,比以往更加深入。每次虏骑入关侵犯,便是京城戒严,朝廷束手无策,听任虏骑纵横,蹂躏畿辅,州、县官吏只会闻风逃窜,不敢固守城池。地方上乡绅巨室,也是闻风先逃,从无人肯为国家着想,全无忠君爱国之心,更莫说号召百姓共保桑梓。官军来到,对虏骑畏如虎豹,对百姓凶如豺狼。每次虏骑人犯,所过之处,房屋被焚,妇女被奸淫,耕牛、农具、牲畜、财物被抢掠,百姓或死于兵锋或被建奴掳走。这些都是守汉两年前勤王时所见。如今,高起潜坐拥三万关宁铁骑而不救友军,之后又是兵败逃走,将二万余国家耗费民脂民膏养活的精锐拱手送给建奴,成为建奴手中的利器!那杨嗣昌、陈新甲、张其平陷害同僚,不惜毁坏国事,其罪更是当诛!”
“倘或守汉等得祖宗威灵庇佑侥幸得胜,少不得要向陛下斗胆直陈,弹劾杨嗣昌、高起潜、陈新甲、张其平等人为了一己之私而败坏国事之罪!”
王承恩与王德化听到此处,心中一阵阵窃喜。成了!
那高起潜以为自己身为监军太监,手握重兵,又有杨嗣昌、陈新甲等人为奥援,对他们两个人多有不甚恭敬之处。这个人他们早就打算除之而后快,只是手中没有高起潜的得力证据,更加要命的是,没有强大的军头援助。
王承恩的话里虽然大多是实情,但是也未必没有演绎、引导守汉的成分在内。
“若是大人意欲为国锄奸,咱家两个愿随骥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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