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京,我要联合南堂的同事们一道发文抨击阿方索这个异端头子。还要写信给教廷,向他们控诉阿方索背叛上帝的罪恶!要求他们宣布新教是异端,我要把阿方索送上火刑架!”
说得兴奋处,在火堆旁取暖的龙华民,那张往日里慈悲仁爱的面庞,在火苗的跃动之下,显得异常可怖。
南堂,始建于1601年(也就是万历二十九年),是万历皇帝批给来华耶稣会教士的住地。意大利藉耶稣会士利玛窦来京后也在此地居住。并且以黄金五百两买下其住地旁的‘首善书院‘(原为明东林讲学之所),将其作为私人祈祷所,规模很小。随着信教人数的不断增加,万历三十三年,利玛窦神父将其改建成了一座小教堂。当时北京有奉教者二百余人。这里始终是在华耶稣会教士们的一个核心所在。此时在南堂主持教务的则是汤若望,他的弟子南怀仁随之在此。
因为汤若望整理出了《火攻挈要》跟《火攻秘要》两本书,所以深得朱由检信任。在汤若望的努力下,崇祯十一年朱由检为基督教题写了“钦褒天学”的题词,然后汤若望制成牌匾后送到各地基督教堂悬挂。
正因为有着这样一层关系,龙华民才要费尽周折也要赶到北京去,一来躲避杀身之祸,二来要寻找到同盟军,三嘛,如果可能的话,他准备通过汤若望的渠道,向崇祯皇帝告李守汉一状,控告他破坏宗教传播自由。
沿着范县、梁山、郓城这一条路线,龙华民等人随着大队的流民向着运河大码头济宁行走而来。流民队伍之中纷纷传说,到了济宁就有正经粮食可以吃,那里的官府在舍粥,大家养好精神之后,就可以搭乘运河里的漕船入黄河,然后到登莱,从登莱上海船南下到南中去。总之,到了济宁,大家就有好光景了。
听着流民们略微带着些兴奋的议论,如果不是为了避祸,龙华民几乎都要跳出来宣传福音,让这些流民相信,只有信了主,才会有五饼二鱼,才会有好日子过。被人挂在十字架上,也有机会复活。
“快走啊!前面就是嘉祥县了!到了嘉祥县,就等于到了济宁州的大门口了!”流民队伍里有认识界碑上字的人大声吆喝道,在队伍当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人们自觉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扶老携幼的向前艰难的移动着。
但是,行不多远,队伍如同遇到了防波堤的海潮一般。戛然停住,并且有人传播着一个恐怖的信息。
“前面有马队过来!”
“前面有马队过来!”
荒原上,一支马队由南向北卷起半天黄土,一道烟柱笼罩在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之上。
来的是什么人?官家?乡勇?杆子?马贼?流民们有些惊恐了。虽然说山东的地面较之别的地区算是太平多了,大大小小的土寇或是被消灭,或是被赶到了外省。可是,各地方结寨自保的乡勇还是有不少的。这里又是鲁西南地面,几省交界的所在,当真是有马贼和流寇出没,州县官府怕是也不晓得。
“神父,来的这群人没有旗号,只怕不是官军,也不像是乡勇。我们该怎么办?”为了防止被人听了秘密去,龙华民的助手特意的用广东官话悄悄的传递着信息给他。
“到了这个时候。慌也没用,见机行事就是了!”
说话间,这支马队的斥候便驰到了近前。
在夕阳的余辉中,在大路的烟尘中,在渐渐浓起来的暮色中,从远处而近大队人马和车辆逶迤而来。流民们和这一大队骑兵迎面相遇,躲避不及,只好离开大路。站在道路两侧的荒地中。天已黄昏了,这群无家可归的人。小孩子们早就饿得啼哭,老人正在**。原本以为眼前就是可以让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所在了,可是偏偏又遇着了这来路不明的队伍,使他们忧愁之中夹杂着恐怖。
官军也好,土匪也罢,哪一个是好说话的?青壮年还好些。遇到了还有可能被抓壮丁、裹挟去充当炮灰,那些老弱妇孺等待他们的将是何等悲惨的命运?
这群饥民想看看走过的骑兵,却又不敢正面去看,眼色中充满了畏惧、诧异和好奇。畏惧的是,不晓得这是哪里来的人马。会不会对他们使厉害,或者把他们中的年轻人裹胁走。诧异的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整齐的队伍,经过时竟然没有对他们作任何可怕的举动,也没有辱骂他们,连凶狠的眼色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心中感到诧异,便更加忍不住用好奇的眼光偷偷地观察这支部队。
长途行军,马身上流着汗,腿上带着尘土,口鼻之中向外喷吐着白气。马背上的骑手虽然也是面带倦容,却是依旧精神抖擞,部伍整齐,没有一个骑兵敢擅自行走,高声喧哗,同流民们见过官军的所有骑兵大不相同。
“马匹喂养的很肥壮,没有骑手和军官克扣马料。看来,这支部队的首领很会带兵,而且很讲究纪律!”龙华民也夹杂在队伍当中,评点着从眼前经过的骑手们。
那些马背上的骑手,虽然没有旗号,身上的服装也是颇为杂乱,看不出是属于哪支武装力量。但是,从眼前经过的十几个骑手身上的装束来看,已经让龙华民颇为惊讶了。
一色的在棉甲外加了一件铁甲,都是身披重甲的精锐。虽然说甲胄的状态各不相同,但是,能够做到这么多人身披重甲,已经是极为难得了!每个人身上,长刀、马槊,长短兵器俱全。除了骨朵、硬弓、箭袋之外,更有几个人身上背着火铳,火铳的铳口仔细的用棉布制成枪头帽,用来防止灰尘进入。
远处还在有大队车马沿着官道行来,如果都是这样的精锐,那么,这支人马的实力便是极为惊人了。龙华民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借着这支人马的实力,想办法混进去,尽快的离开山东到京城去。
队伍当中的一些老弱妇孺,见这群骑手们只管赶路,丝毫也没有骚扰劫掠的意思,便胆子大了许多,开始放下心来。有些年老的妇女,本来正在为自己的媳妇、闺女担心,但后来发现这队骑兵竟没有一个人跑来调戏妇女,忽然放下心来,暗暗念一句“阿弥陀佛”。
可是,还不等到老太太们将这句佛号念完,从马队当中两个明显就是为首的年轻人周围便传出一声高亢尖锐的吆喝声:“全队停住!休息,打尖!”
随着这道命令,骑手们纷纷下马,牵着自己的战马在官道上小步遛马,让这些无言战友们得到休息,有人更是珍贵的从怀中取出一小撮盐,平摊在手心里,任凭着马儿用柔软的舌头舔舐着。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快步来到流民队伍前,“那位是领头的?”
一个老者战战兢兢的走到队伍前,“总爷,小老儿算是大家的头。”
“请过来,二位少帅有话跟你说。”
那老者不知吉凶,只得随着小头目去了。人群随着老者的离去,又一次的陷入了惶恐之中。
但是,就算是再可怕的命运在前面等着,这群可怜的人们又有什么可以拿来反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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