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到心坎上了?”宫本的话充满了挑衅的味道,“我便站在这里,你们找了半天,查了许久的内鬼就站在这里,这一年来,只要你们有军事行动,我的情报就能第一时间到诸英和凌波大佐手中,难道你们就不想生啖吾之血肉?一群没种的支那猪,よわむし(读音:哟挖暮丝,胆小鬼),チンカス(读音:奇卡素,废物人渣)。哈哈哈哈哈。”
清脆的枪声从我们的右边不远处传来,对岸站在宫本左前方的那个日军应声倒下,几个日本人立刻就地卧倒,藏进了掩体后面。我们转身过去,便看到江盼雪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河岸的沙包上。
“混蛋——”宫本愤怒的咒骂着,“第六军都是小人,这样放冷枪绝非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江盼雪的声音很冷,如冰锥一般刺向对岸,“我现在别的事情不干,就盯着你那个位置,有本事你就这么一直趴着,露出来一根头发我都给你打断。”
西面的沿岸传来了掷弹筒和手榴弹的轰炸声,看起来龙江道和长江道已经正式开始交火,对岸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无数临时拼凑的小船和舢板,甚至拆了百姓家中的门板都用来做渡河之用,看起来这次进攻,敌军势在必得。
“你们听听,大日本帝国的士兵如猛虎下山一般已经扑到了你们面前,不要以为你们的面前是赵有利余超敏手下的支那蠢猪,你们如果投诚,我宫本雪子以个人名誉担保,每一个人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依然痴迷不悟,我大日本帝国皇军……”
又一声枪响,将将伸出来一点的扩音器被打的粉碎,拿着它的手,也吓得迅速缩了回去。就在这同时,日军的掷弹筒的炮弹便呼啸而来,在长达数百米的关河防线连续爆炸,其密集程度,几乎覆盖了以仙鹤粮行为中心,五十米开外的所有区域。
我们这边除了躲在掩体后面,便只能零星的开枪还击,留在我手里的掷弹筒和轻型迫击炮本就不多,而且炮弹已经是非常的珍贵,必须要等着敌军开始渡河的时候,才算是用在刀刃上。但是,即便我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还是没有想到,日军会放弃一贯的,让伪军冲在前面的作战套路,而是六个中队在南岸依次排开,强行突袭。而余超敏和钟山的部队,居然排在后面作为保障和第二批次的渡河部队,这也正应验了这支部队的联队长藤田神启拥有的那个叫“疯子”的绰号。手下的士兵都如同打了兴奋剂的模样,无惧生死,每一个士兵倒下后,后面的战友几乎不会多看一眼,即使踩到了前人的尸体,也毫不在意,依然嚎叫着往前冲锋,那眼睛里面射出的光,像饿狼一般凶残,仿佛在掩体后的守军,就是他们即将胜利的战利品一样,谁多杀一个,与其他人比起来,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掷弹筒和手榴弹,给我轰!”在日军的船只和舢板几乎快要铺满了面前的关河河道的时刻,我向着身后的炮兵嘶吼着,“有多少炮弹给我全部往关河里砸,妈的,把他们炸的,连家都不认识。”
在炮弹的作用下,关河里的日军被从中间分开,一部分人直接被炸死在河里,一部分却拼命的登上了北岸。在几个军官的指挥下,上岸的士兵居然毫不慌乱,做好相互掩护的队形,开始组织反击,并慢慢向前推进,而在他们身后,大批的伪军开始在河里面搭建浮桥,准备大部队过河。
“我去他妈的,不能让小鬼子在北岸河堤上站住脚。”我抄起冲锋枪,抓了一捆手榴弹跳了起来,女人和伤员给我全部留下,男人都给我上刺刀,把已经上岸的赶下去。”
没有冲锋号,没有军旗指引,三百多名士兵抄起步枪,从高处的阵地往河堤岸如瀑布般冲下。刚刚上岸的日军,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会突然发动反冲锋,而且他们本身人数并不多,就这么短短二十米不到的距离,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机枪手刚刚压低枪口,把瞄准的方向从防守阵地调整回落到更近距离的时候,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给了他一梭子。
“八格牙路。”身边的一个军官怒吼着朝我扑了过来,一脚踹在了我的肚子上,我一个踉跄直接往后退出去好远,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军官吼叫着,抽出军刀就朝我劈了过来,被皮蛋拦腰抱住直接滚下了河堤,两人便在水里打成了一片。所有的士兵都已经进入了战团,关河北岸由一开始的对峙变成了现在的混战,我拿着手枪几乎不会和任何敌军讲什么武士道精神,照面便直接一枪解决,因为我的目的不在于此,我怀里揣着的一捆手榴弹,是要有用处的。
踉踉跄跄的走到了河岸边,敌军的浮桥几乎快要搭建完毕了,那种东西简单的很,对于工兵来说是轻车熟路。我咧着嘴笑着,看着对岸的敌军已经迫不及待的登上浮桥,往北岸冲来,便从怀里掏出那准备好的,捆好的十个手榴弹。
“啪——”一颗子弹打在了我的左肩,我顿时觉得一阵发麻,脑子一沉,便差点晕过去,但是下意识的还是蹲下,这颗子弹说明敌军已经发现了我的意图,在对我集火,想在第一时间把我干掉。
又是一声枪响,这次不是打的我,而是那个击中我的,在浮桥上跑在最前面的日军军官直接掉进了水里。这个时候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在帮我,脑子一下子又热了起来,从地上猛地弹起,往前冲了几大步,来到浮桥前,用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甩出了那一捆手榴弹,“小日本儿,回家去吧——”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刚刚搭起来的浮桥连同已经冲在桥上的士兵,全部灰飞烟灭,一阵强劲的气浪把我直接掀到了三四米开外,我也顾不得疼了,一骨碌坐了起来,才想起回头看看身后,江盼雪就站在离我不远处,对我翘起了大拇指。
“不错,像个男人。”她跑了过来,蹲下查看我左肩的伤势,“你放心吧,一时半会儿不会在有敌军过岸了,这边的局面已经被我们控制。河堤上的肉搏几乎已经成为一边倒的局势,日军也仅仅剩下几十人在负隅顽抗,估计过不了5分钟便能全部剿灭。”
“那就好,嘿嘿,不是说了女人留下么,你怎么冲下来了。”我撑着想站起来。
“别动,还好没伤了骨头。”江盼雪略微犹豫了一下,银牙一咬,低下头脱下了军装,露出了紧身的白色衬衫。然后用力一扯,立时撕下了自己左手的袖子,露出了如白藕段一般的玉臂,见我一直盯着,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迅速的把外面的军装穿上,拿着白布仔细的替我包扎起来,“我从来没把我当女人,更何况就是你这种身手,十个都近不了我的身。”虽然有些昏暗,但是我依然能看到她的脸涨的通红通红的。
“退回去再包扎吧,这里有些危险,而且,众目揆癸的……”我又想站起来,却被江盼雪一把按住,“你怕什么,我都不怕,何况这边还有不少日本人在混战,对面是不可能打炮的,都是在白刃战,你担心个什么危险,有我在——”
一颗炮弹直接在我们身边炸开,日军居然疯狂到了用迫击炮和掷弹筒地毯式轰炸这个还在肉搏的河堤。他们一定是在望远镜里看到自己的士兵所剩不多,便干脆趁着我军大部分在绞杀残兵的时候,牺牲少数人的性命,来博取对守军有生力量的消灭。我被震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头晕的非常厉害,意识偏向于模糊,但还没有彻底晕死过去。
大约一分钟过后,敌军的炮声停止了。我也渐渐的清醒了一些,便觉得自己的头上,脸上全是鲜血,但是却感觉不到疼。于是自己动了动手和脚,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盼雪,我还好,你呢。”我轻轻的问着,却没有人回答我,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身上,是江盼雪死死的压住了我,而我身上的这么多血,都是这个女子的。
“丫头,你怎么样?”我忙把她翻过来,半坐好托着她的身子,拼命的摇着,这个时候,李芳带着人抬着担架赶了过来。
“让我看看。”李芳上来就翻了翻江盼雪的眼皮,查看了后心和腰部的伤口,无奈的摇了摇头,便用力的掐住了江盼雪的人中,直到她微微的缓了一口气,有些苏醒,便直接带着人去查看其他伤员去了。
“我没死啊,呵呵!”江盼雪睁开眼睛看见我就笑了,“我刚才看见映梅来找我了,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你没死,死不了,你还要跟着我撤出城北,撤回小黄山,我们在那里打游击,映梅找你,是想让我们去百圩寨。”我强忍着眼泪不让它们流下来,嘴唇被我咬的流下了一股殷红的血。
“你看,你又流血了。”江盼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笑着举了起来,似乎要为我把嘴角的血给擦掉,“我说过,有我在,你便永远死不了……”
攥着手绢的那只手,还没有碰到我的嘴唇,便已经轻轻的放下了,江盼雪永远的闭上了她的眼睛,面带着微笑,定格在我的怀里。我仿佛看到了柳映梅牵着她的手,说笑着,打闹着,慢慢的离去,伴着那阵风儿,轻轻的消散,渐渐的暗淡。那一片棱角高雅的雪花,便这么化去,幽幽的融在心上,深深的沁进心里。我会永远记住这冰冷的感觉,这辈子,我活着的时候,心脏都会跳动着,但是它可能再也不会感觉到,什么叫做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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