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我忽然得了他的死讯,心下终究不舍往日情分,这才缠着你要那本经书。”卢思存接着道。
“师娘……”
“你是何时拜在他门下的?”
“十年前,弟子偶遇恩师游方,得师傅垂爱收录门墙。”薛寒衣严肃道。
“那你应该知道,你师傅确实有这么一本书吧!”
“不错,师傅虽从未对弟子讲过,但弟子暗中常看见师傅对着那本医书发呆。”薛寒衣想到此前卢思存说过的话,忽然之间明白了许多事。
“那你可知现在何处么?”
薛寒衣此时心里好生矛盾。眼前此人确为师母无疑,刚才她的一番话自己也的确感动。但是师傅尸骨未寒,她不思扶柩守灵,反而一味追求一本医书,那医书虽然重要,但是暂缓几日又有何妨?
难道那医书藏有什么秘密?
薛寒衣正自出神,忽然觉得手臂一麻,登时全身也失去了知觉。那毒蒺藜果然非同小可!
“来,先服了解药。”卢思存见状,趋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一个小纸包递给曲非烟,道:“丹药内服,粉末外敷。”曲非烟接了,依言照做。
薛寒衣只觉浑身麻痒,不一会儿伤口处暖洋洋的,说不出来的舒服受用。想是毒已解了,这江南卢氏果然名不虚传。薛寒衣心道。
“弟子谢过师娘垂怜。”薛寒衣站起身来,拱手为礼。
“师娘,师傅已然不在,他老人家的身后事不知该如何安排?”薛寒衣想了一会儿,试探道。
卢思存看看他,眼神含笑,道:“我们从碰到你,直追到嘉兴。你似乎还没有回去?”
“弟子要前去通知亲友,故而淹留此处。不过师傅尸身一直停在江宁寺中。”
当时风俗,死者为大,宜入土为安。倘不能及时入土,一般由亲友出资交由义庄或寺院托管。义庄条件简陋,不能长久保持肉身不腐,所以有钱人家一般都将棺椁措置于香火鼎盛的寺庙。
“原来如此,此次若非误打误撞,估计连人都找不着。”张冲心里喜道。
“那经书自然是在江宁寺了?”卢思存忽然笑道。
薛寒衣点点头。
“呆子,我们早就去过江宁寺查探,别说经书,连你师傅的尸身都不见了!”曲非烟看着薛寒衣,眼神中充满不屑。
“什么?”
薛寒衣、张冲等俱各一惊。
诸葛方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诸葛方本人并无仇家,突然遇害已是匪夷所思,而今居然连尸体都不翼而飞。难道是凶手在毁尸灭迹?
“你说什么?”薛寒衣尖声叫道。
曲非烟望望卢思存,似在征询意见。只见她师傅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曲非烟这才开口道:“那****和师傅接到诸葛前辈死讯,立刻便赶往江左,到得岐黄谷后,访得灵柩措置在江宁寺,等我们到的时候,寺中已无一人,灵柩也早已不见。”
薛寒衣大惊失色,呆呆望着曲非烟。
曲非烟接着道:次日,我们在路上逢着你,觉得甚为可疑,这才跟到此处。”
喔,如此说来,定是薛寒衣路上不慎走了风声。张冲心想。
可是如果连一寺之人都不见踪影,想必寺中和尚定知端的。可是这样赶尽杀绝又似乎太不近人情!张冲只觉得背上一股凉气陡然而生。
薛寒衣呆立半晌,并不言语。
“如此说来,那经书也已经不在了?”卢思存道。
薛寒衣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思忖多时,缓缓道:““师娘,依弟子所知,师傅平素并无仇家,此次突然遇害,凶手既非寻衅难道竟是为了那部经书?”
卢思存道:“我问你,你是否是带艺投师?”
薛寒衣道:“弟子不敢欺瞒,弟子一身武功本自家传。”
“那你不习剑法,不练武功。反而拜一个几乎不会武功的人为师是为了什么?”曲非烟眨眨眼,问道。
卢思存也不说话,只是笑笑。似乎表示同意曲非烟的问话。
“弟子……”薛寒衣道。
“那自然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武艺低微,而你资质又属平平,只好另辟蹊径假以成名罢了!”曲非烟抢白道。
几刻钟之前,曲非烟若如此咄咄逼人,薛寒衣就算不动手,也定会反唇相讥。
奇怪的是薛寒衣非但没有生气,竟然还笑了。苦笑。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承认自己动机不纯?
“你的动机想必定然不是学习医术治病救人那么单纯?”
“你定然是为了学习各种药石害人之法才肯埋名数年。”
“因为救人比害人难得多,所以一流的医术名家所习所学定然比江湖中以用毒成名的唐门高手、“辣手毒仙”秋灵素等更为渊博,更为精深。”
“而诸葛方更是超一流的医术名家,可‘活死人,肉白骨’。岂非是最好的拜师对象?”
这番话曲非烟只是在心里说道,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卢思存示意她不用再多说。
即便她不说,她也知道薛寒衣一定很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他的脸色很难看。
“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江湖谋生本就凭真本事分高下。江湖险恶,你不害人自有他人害你,多学一些手段防身亦无不可。其实杀人害人又岂只用毒一种方法?无论掌法拳法,还是刀枪剑戟都是不祥之器物,皆能伤人害人。只要使用的人心中守定善恶之分,不杀伤人命也就是了。根本无须理会什么光明正大什么阴损恶毒!”卢思存凛然道。
薛寒衣舒了一口气,道:“师娘教训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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