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孟浩然一到天牢,就开始惊呼:“格老子,好狠!”
“可不是吗?”沈慎是文官,说实话天牢他是很少进的,蓦然见到这么多满身是血的犯人,也只觉进了人间炼狱一般。
孟浩然挨着看了个遍,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正躺在角落里。他一动不动,头发披散,双眼紧闭,原本晰白的皮肤此刻更加苍白。
小牢房里还有几个人,均毫无生气的躺在乱草堆上。
孟浩然在牢中走了一圈儿,漫声说道:“没看见眼熟的。奶奶的,都被打成这样子了,就算老子再眼尖,也早已认不出谁是谁。”
牢中已经有人失禁,臭味扑鼻,又到处都是血水,沈慎只进了几步路便不再往里走。
他捂着口鼻,站在牢房门口,瓮声瓮气的提醒道:“孟大人,你这边走,小心别弄脏了你的脚。”
孟浩然转过身来,随意踢了踢身旁几人,口中说道:“这些人还是活的吗?老子瞧着一个二个都是有气进,没气出啊。”
沈慎往牢中看了眼,皱眉回道:“兴许已经有断气了的吧,待会儿让人来给他们检查一番。孟大人也瞧见他们的情况了,这些人已经没几天活路了,早晚就这一两天的事。”
孟浩然便道:“那这些人的罪名定了吗?没定的话,是不是将他们放了?好歹也是条命呢。怎么不通知他们的家人来领?死前也让一家人见上最后一面吧。”
“哎---,定什么定啊,本就是刑部捕风捉影抓来的人。放人?那哪行啊?刑部抓的人,案子也还没结,咱们没个名目如何能将人放了?若是就这么放了,他们的家人眼见人不行了,还不找到我们大理寺闹腾?眼看咱们审理这案子都已没有精力,如何还有精力去应付死者家属的事情?”
“那这些死了的人怎么办?”
沈慎小声道:“死了的都叫人搁西郊乱葬岗去了,能给家属带个话的,暗地里就提示一下带个话,不能带的就这么着吧。总之,得要他们找不到我们头上,反正人不是我们抓的。”
孟浩然道:“乱葬岗啊?啧啧啧,刑部这帮爷儿们……”他没有说下去,牢中踱起步来,又将几个犯人挨个看了遍。
他背对沈慎,往角落那人的腿上踢了踢,同时口中说道:“看这凄惨模样,这牢中的几个怕是这两天就要去乱葬岗了吧,到时候就那么一丢……哎哟,罪过罪过。”
那人勉力睁开眼来,看了他一眼,复又闭上。
孟浩然转过身来,一脸慈悲,道:“沈大人,这样,我捐三百两银子。若这几位到了时辰,请麻烦给他们买张草席裹裹。”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来。
沈慎赶紧推辞:“哎呀,这如何使得?”
“沈大人,我这么做算是为主子积点德。主子他肯定也不希望有人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无论是刑部也好,还是大理寺也好,都是为了他这件案子。怪只怪这些人命不好吧,但愿他们下一世投个好胎,莫搭上这倒霉事了。”
沈慎再不好推辞,只得将银票接了过来,口中应道:“一定按孟大人的意思办理。”
两人出了天牢,沈慎将孟浩然送出大理寺,递给他两样东西:“孟大人,这一包是碧螺春,这一包就是那西湖龙井。东西不多,还望大人莫要见笑。”
孟浩然面上诧异不已:“沈大人,这西湖龙井……”
“孟老弟,为兄早派人回府将这茶取了来。如今东西已经带了来,老弟是爽快人,就不必推辞。贤弟今日亲自到这里来协助我们,老哥我感激不尽。再说,以后要麻烦你的地方,怕还多的是。”
孟浩然于是爽快的接过来,笑道:“那好,哥子,恭敬不如从命。这案子以后再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必定随叫随到。”
只限于这案子么?
沈慎看了孟浩然一眼,道:“不瞒贤弟,三殿下这件案子棘手得很吶。我倒没什么,只担心恩师。刺杀皇子何等大罪,查不出来日子反倒还能过去,要是查出来了,哎---”
孟浩然明白沈慎的意思,背后主使之人无非就是那几个皇子罢了。说不定,一有点眉头,就有人想要掩盖罪行,杀人灭口的。
这件案子交到了大理寺的手上,有确凿证据的话,就是逼着大理寺的人开始站队。若不想站队,最好的办法就是囫囵结案,就说破不了案,挨皇帝老儿的板子。
其实,三皇子也没指望连刑部查了两年都没查出来的案子,大理寺几个月就能搞定,不过就是阵仗弄大点,吓吓某些人罢了。狗急跳墙,说不定,背后之人就浮出水面来了。
大理寺卿李固是个铁面无私,又不苟言笑,老子不太喜欢。这个沈慎倒是个可以结交的人。
孟浩然既觉得这姓沈的会做人,他有意结交,就道:“沈大人,放宽心。三殿下早说了,你们只要尽了心就好了,他是看在眼里了的。”
沈慎听到这话,明白对方是在暗示,以后三皇子多半会帮着恩师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的。如此,他又再次对孟浩然千恩万谢了一番。
与沈慎告辞之后,孟浩然迅速打发走几名手下。他站在大理寺门口,将手中那两包茶叶笑眯眯的端详了一番,然后咧嘴一笑,就提着那两包东西一甩一甩的径直往陶府而去。
这时,从大理寺快步走出来一人,高声喊住了他。
孟浩然转身看过去,来人锦袍玉带,面如冠玉,看着比他要年轻了起码七、八岁,而且陌生得很。
那人微一躬身,作揖笑道:“见过孟大人,下官莫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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