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是新教教徒,我还是不说话;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范铉超第一次读这首诗的时候,还只是唏嘘,唏嘘当时没有人站出来,独善其身的历史悲剧。但当他真的站在这样的历史选择的路口,发现自己也是一样的。
当魏忠贤在宫廷里作威作福时,他不知道;当魏忠贤开始卖官售爵时,他假装不知道;当魏忠贤开始建生祠时,他觉得与自己无关。当魏忠贤终于逼走了他的老师,范铉超惊坐而起,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已经是魏忠贤的走狗,已经少有同伴了。
是趁着魏忠贤还没来得及对他们这些不规矩的监生们动手之前离去,还是就此站起来为之一搏?
范铉超觉得,自己应该为之一搏的。但是,他虽然历史不好,却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魏忠贤是被崇祯杀掉的。而现在离崇祯继位还有四年,范铉超不相信这四年里没有人试图扳倒过他,不信这四年里没有人站出来过。
可是他们都失败了。
那么,他能成功吗?
除了一个穿越的身份,他还有什么可以和魏忠贤拼的?
就算拼赢了,熬过了,轮到崇祯皇帝当位,后金打进来时,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时间,范铉超对自己这些年努力读书,用工上进的勤奋产生了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努力?
范铉超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他例行公事般给张氏请安。
张氏见到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担忧道:“超儿,你今天是怎么啦?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歇两天再去国子监吧,好好休息一下。”
范铉超摇摇头,一时语塞,盯着张氏忧心忡忡的面容,许久才低低地说:“母亲,我不想读书了。”
张氏一愣,从没想过范铉超会这么说。他一向才思过人,又勤学刻苦,自从长大了懂事了一些,就从未见过他厌学的模样。
“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张氏小心地问,生怕儿子是受了什么刺激,自己说得太过又让他冲动。
范铉超便将国子监里建了生祠和林司业出走的事都一股脑都说了,最后,他丧气道:“我学什么都没有用,若是以后都要在魏忠贤这样的人手下做官,我还不如和后瞻一起,去做个闲散富家翁。”
张氏听到现在,已经是泪流满面,“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虽然不算是钟鸣鼎食之家,却也算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你□□在乡里素有贤名,你祖父为官一方从无劣迹,你父亲在吏部虽然只是一任小官,却一心为国,战战兢兢和阉党斗争。没想到他们寄厚望与你,而你居然还未上场,就因为一时的打击——甚至还不是直接针对的你打击——就被吓破了胆,连与魏阉正面相抗的勇气都没有。我原以为你考了案首,日后对你仕途有利,可既然你是这样的胆小鬼,当初还不如让你目不识丁,让别的忠心为国的人当这个案首算了,免得占了人家的位置!”
范铉超被张氏劈头盖脸地一通骂,心里更乱了,他心慌意乱地跪下,“娘亲,我虽然害怕魏忠贤,可我更怕……更怕……”更怕明朝灭亡。但这话他就算是说了,也只会被张氏骂得更惨。
张氏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加气愤了,一挥衣袖,别开脸,说:“走!我见到你就来火,别在这里惹我生气!”
范铉超被骂了一通,出了院子还没收起心神。范铉朗和范铉超黏得紧,这段时间又有一个“孙锡弟弟”和他抢哥哥的注意力,所以对自己哥哥划地盘画的特别严重,早早就安排了小厮在角门等着,范铉超一回到他就得到小厮的通风报信了。
听到哥哥回来了,范铉朗和陈先生告了假,便往张氏院子走,刚到就发现哥哥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范铉朗奇怪地问:“哥哥今天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范铉超摸摸他头——范铉朗已经九岁了,已经扎起了头发,被范铉超这么一揉就有些乱了。“无事,只是哥哥被娘亲骂了。”
范铉朗瞪大眼睛,他记事这些年来都是他被骂,哥哥受夸奖,少有见到哥哥被骂的样子。不过范铉朗是个好孩子,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拉着他的手,“走,我去给娘亲撒撒娇,让娘原谅哥哥吧。”
范铉超扯出一个笑,“无事,过些天就好了。现在就不要去烦娘亲了。”
范铉朗点点头,“那好吧,哥哥可还要请假陈先生功课?陈先生正在书房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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