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已过去,她还是被刘去眸中那仿如融雪的冷冽慑到,缓缓放开手,“太师,微臣有几句话想跟嫣妃娘娘说。”
“有什么在这里说。”刘去一手虚扶着石若嫣,盯着她,“看来,你还有好些事是本王不知道的,本王的妃子你也有攀交?”
她和石若嫣的事怎向他解释?她只能看向石若嫣,“姐姐,有些事,在这里说不当。”
石若嫣怒极反笑,“我真没想到,我居然救了这样一只狼。张安世,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在背地里干了什么下三·滥的勾·当?如今反倒是你在顾全我的颜面来着?
“太师也说了,在这里说。行,我让你说,有什么你就在这里说个明白!”
“张安世,你说。”人群中有人沉声发话,赵杏一看,却是霍光。
他双眉拧着,脸上难得露出肃色,可见在意。当然,他更在意的自然不是她这个朋友。
刘芳察言观色,突道:“张廷尉有话但说无妨,太师和霍侯都会为你做主。”
赵杏这时反一句也说不出来,霍光是她的朋友,石若嫣也是……
“若嫣儿有错,本王绝不偏私,只要你敢赌咒,你不曾说谎,并拿出确切证据来。”刘去看她不语,上前一步,“你又想玩些什么招数?后悔了?怕舍了本王后,本王对你的利益不再照拂?可你拿谁来试本王的心也不该拿嫣儿来开刀。你在本王心中,比不过本王与嫣儿的情谊。懂了吗?”他最后一句,声音低得似乎只有二人能听见。
赵杏只觉眼前突然被薄雾般的东西遮住,忽而看不清刘去冷硬的脸庞。她看看四下,夏侯蓉、昧初、陶望卿……还有眼前冰冷的石若嫣。
想起当日她带着唯一的朋友清风来长安之初,庭院红梅,佳人如雪……终于,她摇摇头,朗声答道:“微臣找嫣妃……并无大事。微臣没有咒能赌,亦不敢赌,若太师和娘娘宽怀,不治微臣不敬之罪,微臣先行告退。”
终是十数载情谊,她眼梢下意识地往张曼倩的方向一动,见他隔着几个人,似在看着她,可宛如他人看热闹一般,脸上古井无波,除去双眉略拧,那姿态倒和霍光相似。
他所站之地,不偏不倚,正在陶望卿背后。陶望卿嘴角有着一抹轻淡笑意,眼中却带着她熟悉的苍凉。
她从长廊轻跃而出,缓缓朝门口走去,心想,倒不知刘去会怎么治她。
背后,却并无他的声音传来。他突然变得沉静。
她也突然想起一句和此时情景似毫无关联的诗词: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这时,有人走到她旁边,轻声说道:“这春寒料峭的,你在这里站了这许久不冷?太师既不怪罪,我们走吧,这次我真带你喝酒去。”
她眨眨眼睛,看清这人模样,这人脸上没有了平素的那种戏谑,眸中波光深邃。
他说着,忽地脱下外袍,罩到她身上。他一身单衣在院中站着,却无人觉得有丝毫滑稽好笑之感。只见他又回头向着人群笑道:“霍侯、曼倩,你们一起去吗?还是别了吧,这良辰美景的,你们想去我还不愿意呢。太师,张安世这小子初入官·场,有许多规矩不懂,还望恕罪,臣日后自会好好教他。”
张曼倩轻声答道:“不扰右扶风安静。”
“行。”霍光相继开口,一字定音。
众人都很惊讶,看着方才发话的右扶风。他宠溺之情洋溢,竟不似说笑。若说是汲派之属,赵杏如今分明为刘去所舍,汲黯要一弃子何用?几乎所有人都是这般想法,又想起这人曾说的“小妾”,那种宠爱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赵杏没有回头,看不到众人的讶异,她也不可能再回头让人笑话,一时,心悬一线,便只等刘去如何回汲黯。
“张安世,你要随汲大人喝酒去?”刘去终于开口。他并没有回汲黯,而是问她,那声音一如方才冷冽,甚至更多一份冷漠。
赵杏吸了口气,还是回过身,不失礼数地回道:“是,太师。”
“那就去吧。”他明明并没有动怒,但语气里却像压抑着一种极深的情绪,听上去让人有些战栗。
“谢太师。”汲黯勾勾唇,很快把她带离。
……
出了院门,他在馆中寻了几名奴仆,吩咐备车,又压低声音对他们交代了一句什么。
赵杏微疑,他还说了什么呢?她问汲黯。
汲黯笑道:“你给我亲一下嘴儿,我便告诉你。”
赵杏翻翻白眼,“滚。”
他大笑,一路上牵着她的手。赵杏心中本有事,却被这种暧昧弄得脸红耳赤,浑身不安。她挣,他却握得更紧。他明明不会武功,高大却绝不壮硕,如非深知他邪佞多端,他看上去就是个俊美无伦的书生,但此时力道上却占着上风。他并非一个瘦弱文人。
赵杏终于忍不住道:“汲大人,你可以放手了。”
汲黯微微叹了口气,“你这小没良心的,这便过河拆桥?你不是想气刘去一气吗?”
赵杏被他说得心惊胆战,忙不迭否认,“我是嫌脑袋太牢固吗,哪里敢气太师大人?”
“就你和刘去那点事儿我能看不出来?”
赵杏看他不似平日笑意吟吟,眸中嵌着一丝阴鸷,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她有些慌乱,却又不知这慌乱,是因为害怕这人喜怒无常,还是其他。
“谢谢右扶风援手,安世出去走走,和右扶风就此别过。”
“这一杯酒,你果真不赏脸?”汲黯果放开了她,他身量长,高她不少,俯瞰着她。
赵杏自然感激他解围,但两人的立场却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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