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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灶上水烧得咕噜噜地响,正料理些鱼虾的李大娘子瞧见,扯起她那尖尖的嗓子四下里叫八斤。八斤嘟哝着从院子角落的茅房里钻出来,一脸不满:“连上个茅坑都不痛快!”两手兀自系着裤带。
李大娘子刚拧了一只青虾脑壳,手指上粘着一团虾粪,听了此话顺手便将那虾粪朝八斤一甩,口中嘲笑道:“懒人屎尿多,你一个上午上得三四回!还不给堂上送滚水去!”
八斤揪紧裤带跳了过去。顺手提起直冒白烟的炊壶往堂上去。堂中稀稀落落几个客人,尚不到午饭时分,衙门里常来的几个吏人并些老顾客还要些时辰。老板娘卢婆子却扯出一个菊花般的笑脸在招呼一个熟客。八斤径直走过去,口中吆喝着“滚水滚水”。到了桌子叫一声:
“卢管事,又看亲戚来了!”
这却是句谑语,卢管事因与卢婆子同姓,每常照顾些生意罢了。可卢婆子一个寡妇婆子,熟悉的人便经常好开些玩笑。八斤素来是个没脸没皮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从那张阔嘴里往外蹦。好在是个半大小子,也无人计较。
卢婆子手脚灵活,反手揪了八斤脸皮,骂他个小王八,嘴里浑如抹了八斤猪油一般油滑!八斤身子泥鳅一般扭动,口中故作姿态“哎呦哎呦”,炊壶却提得稳稳当当,不见一滴开水溅出。
那边卢管事看得直乐:“该,你个王八羔子,连你爹都敢说道,揪下你脸上的皮!”
八斤嬉笑着躲过卢婆子,大声叫道:“爹诶,快叫娘住手,儿脸蛋疼哩!”
堂中众人爆笑,卢婆子再无半分力气去捉他,只笑得直喘气:
“老婆子…我…要有…你这么个叼儿,…早被你…气死了!”
卢管事笑不可支,连眼泪都逼了出来,正低头拭泪间,斜对门衙门走出几个公人。
八斤人细眼尖,早瞧见,朝卢管事嬉笑道:“老爹,那可不是你亲家?不唤过来喝两盅?”
卢管事一瞧,正有今日要寻的袁当值。也不再计较,起身朝那边招呼,那小吏已是瞧见,笑着应了,入得店来。
卢婆子亲自斟了茶,晓得此时辰必是要用饭的了,便问要些甚酒菜?
袁当值连连罢手,称家中备得有饭,吃盏茶足矣。卢管事那容他推拒,朝卢婆子怪道:
“你这婆子好不省事,已是用饭时分,??滦┥酢s泻貌松霞秆?矗?衲晷戮粕狭胶???欤 ?> 卢婆子自是省得,眉开眼笑应了,回头便吩咐自家李大娘子将些鱼虾煎煮了,又切了一片豆腐煎了,并些时令菜蔬命八斤端上去。
那袁当值素日也吃惯了卢管事的酒饭,当下不再推脱,坐定了,两人说些张长李短市面见闻官场邸报之类。
一时酒饭上齐,袁当值抿了一口便皱了眉,冲卢婆子道:“老婆子,你今日这酒莫不是兑了水吧,直淡出个鸟来!”
卢婆子闻听,掀了一边眉毛,怒道:“当值老爷,这却不好冤枉我。中秋放新酒,八斤天未亮便去排的队,挤得鞋都掉了,也只沽回来这十数斤。哪来的水,有也是大老爷你的口水!”
卢管事听了呵呵直乐,袁管事啧啧直道:“这贼婆子,凭厉害的嘴,我只说得一句,她硬是回了我十句。”
回头又叹:“如今新安楼的酒水越发不像了。头回我妻舅从临安带回两瓶眉寿堂,那劲道……。”说着便眯了眯眼睛,似在回味。
卢管事应道:“当日东京丰乐楼的眉寿才厉害,香飘十里啊!诶,莫提莫提,来,吃菜吃菜!”
两人吃了一会酒菜,又说到新安楼店堂狭小,回回沽酒要挤个半日,又有哪家被踩了脚掉了鞋袜之类的趣闻。
卢管事因道:“为何不另建酒库,如今清平县繁华,两个酒库也当得,又多为朝廷赚些银子,县老爷也得好名声。”
袁当值呵呵笑了两声:“你道是不想呐!每年要上报几回折子,奈何无钱财拨下来啊!上回老爷原想请十个度牒1下来,料也能收个几百贯,连酒库、慈幼局一并理了。谁想,呵呵,一个都未给。”
卢管事叹道:“原道老百姓难,莫想如今连官老爷也难哩!难道就别无他法?”
袁当值摇摇头:“难呐!知县大人原想城中几个大户各人出几贯钱,把慈幼局办起来,谁知一开口,各家倒有破产之难,只好作罢。来,喝酒,莫理那些闲事。”
卢管事两个喝了一回酒,提起主人想买两间房子住之事。袁当值讶道:“贵府上不是有一处宅院?”
“那是。可如今二爷来家,尚赁了房子在外哩。再者,若有个甚亲戚来投,难道叫人家去住客栈?当值若有合适地方,告诉一声。”
袁当值吃多了卢管事的酒菜,倒很肯帮忙,当下心里便将县城地界转了一圈,方道:
“现有几间房子,可惜地儿太杂,又窄。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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