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杨王妃先是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跟着狂怒无比……她深呼吸了片刻,也不理会开始好整以暇的欣赏堂上陈设的秋曳澜,竟径自匆匆进了里间,喝退里头伺候的人又关了门,直截了当跟秋孟敏提起王位之事来:“你看看她那嚣张的样子!还真以为王位传给谁,她说了算?!”
让杨王妃失望的是她已经这样说了,秋孟敏却先叹了口气,才有气无力的道:“按我的心思我倒是想让寅之承位,毕竟他是嫡子。但那小孽障说的也没错,寅之才多大?念着太后的面子,朝廷给咱们家三天的功夫收拾,届时没了咱们护持,即使有你娘家照顾,杨家人总不可能天天住王府来帮他吧?下人我倒不怎么担心,可那小孽障——连咱们都被她折腾成这副样子,你说到时候她算计起寅之来,寅之怕不得尸骨无存?!”
杨王妃的心一下子乱了,怎么丈夫竟把秋曳澜的每句话都听进去了吗?
她沉着脸反驳道:“这次你辞爵是因为母亲的事儿上被抓了把柄。”说了这一句,对路老夫人更痛恨了,顿了顿才继续,“除此之外她还能钻什么空子?寅之虽然小,她也不大,寅之还有上上下下的人手帮衬,还真收拾不了她?”
秋孟敏轻声道:“以前也没太注意过,自从阮氏去后,她才开始崭露头角,只是你说寅之真能对付她?”
被丈夫直直的看着,杨王妃到底没好意思说秋寅之会是秋曳澜的对手——只说秋曳澜在朝会上的表现,在没有长辈拉偏架的情况下,秋寅之这种货色她一虐一帮都没问题!
但,作为母亲,她总有理由替自己亲生骨肉说话的:“宏之就是她的对手?别忘记她背后还有个阮清岩,那可是不到二十岁就中了举人的,今年春闱就能下场——不管这一科能中不能中,天赋放在了那里,宏之读了这许多年书,也不过一个秀才而已。”
秋孟敏不喜欢听到心爱的长子被贬低:“阮清岩这样年轻的举人到底少数,至于进士那就更不可能了。他无非就是为了躲避从前家里母兄的谋算,这才借着赶考的名义匆匆入京——不要说人家的事了,宏之年岁长,总比寅之能担事!”
“他再能担事,廉家人呢?廉家难得进京一趟,那小孽障会不请他们多住住、敲打一番咱们再走?!”杨王妃气急败坏的道,“咱们尚且要喊廉家那老东西一声小舅舅,何况宏之?!寅之继位,好歹有我娘家照拂,谅廉家人如今无官无职的也不敢不给我娘家面子!”
秋孟敏淡淡的道:“到今年五月里,丁家小姐不是就出孝了?等她过了门,还怕丁家不照拂?”秋宏之今年是二十三,这年纪还没成亲,哪怕扣掉未婚妻丁氏的母忧,也算年长了。
这也是当年秋孟敏一片爱子之心,认为这个长子会读书,不能太早娶亲,免得未来发达了先前所娶的妻子不够体面。不过秋宏之还没参加童试,秋孟敏倒先继了西河王之位,也不必等他读书发达,直接以王府子弟的身份给他聘了个翰林嫡女,就是这丁氏。
杨王妃以前没觉得丁氏有什么不好,就算她是翰林之女,但秋寅之长大之后的婚事肯定会更好——但现在听了这话就冷笑:“这次丁家有出来帮说话吗?既然如此,你让宏之继王位,丁家会帮忙?这两次朝会,忙前忙后的亲戚,除了我哥哥外还有谁?!”
……里屋秋孟敏夫妇低声说话,因为关了门,外间听不到。
而秋曳澜也没有偷听的意思,就那么悠闲自在的坐着挨个鉴赏物件。
倒是康丽章忍耐不住,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回母亲那儿去吗?”
“去告状,让她跑过来找我麻烦?”秋曳澜全神贯注的打量着一个米黄釉贯耳长颈瓶,头也不抬的道。
康丽章心头一紧,忙道:“怎么会呢?我就是怕我回来了的消息被下人传过去,给你……给您惹麻烦!”听出康丽章语气里的做低伏小,四周下人都吃了一惊!
“我不麻烦。”秋曳澜放下瓶,朝她友善的笑了笑,却让康丽章觉得心头微寒,只听秋曳澜道,“康姑妈要是过来了,有麻烦的先是你才对。”
康丽章惟有苦笑:“但凭表妹做主。”这些日子在将军府挨的揍已经让她迅速学会了在这个表妹跟前要乖巧懂事。更不要说她身上一颗痣的位置叫秋曳澜记了下来……
“伯母这么半天都没出来,一准是伯父想立大哥,你信不信?”秋曳澜一哂,忽然道。
“……表妹说的是。”康丽章其实早就判断秋孟敏会这么做了,秋寅之才八岁,年纪小,也不怎么懂事,这年纪承了爵,就算杨王妃走时把秋宏之带上,秋寅之怎么可能做上名副其实的西河王?
秋孟敏在嫡母手里吃了半辈子亏,好不容易翻了身,即使没听进去秋寅之继位会被杨家笼络过去的话,肯定要防着新王被人架空成傀儡。他就两个儿子,幼子那么小,不立长子能立谁?
康丽章揣摩着秋曳澜的心思,压低了嗓子道:“若要叫七表弟承位的话,表妹不嫌弃,我倒可以向外祖母那儿说上几句话……”
“七弟承位?”秋曳澜漫不经心的笑了,丢开刚刚拿上手的黄釉绿彩刻莲瓣纹四系罐,神情诡异的道,“不不不,其实,我是来雪中送炭的——有一个既能让伯父不为难、又能保全他爵位的好法子,却不知道,他要不要听呢?”
秋曳澜最后一句话是忽然提高了声音说的,话音未落,就听到里间“哐啷”一声,打碎了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杨王妃脸色难看的开了门出来:“你要看我们的笑话也看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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