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城,大瑞西疆第一城。
从小沙山上下去,沿山脚的官道长驱直入,在没有雨雪等天气的情况下,最多大半天,就能抵达沙州城门。
不过秋静澜知道,自己此刻若当真下了这座小沙山,估计这辈子都到不了沙州了。
全身戎装的阮毅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他身后,警惕四顾,戒备着随时可以出现的敌人。
“前任左护法曾经告诉过我,从小沙山朝西望,春日天晴时候极目的位置,就是父亲血染沙场的地方。”尽管眼下雪虐风饕,但秋静澜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入阮毅耳中,让后者立刻肃然聆听。
“那片土地上也有我舅舅们、表哥们的血——虽然眼下被风雪遮挡着我看不清楚,但我知道那里距离沙州其实并不远,至少是可以看到沙州城的。”他语气淡漠而显得漫不经心,脸上、眸子里,却没有任何情绪,“前任左护法曾让我发誓,今生即使无法报仇,也一定要亲自到这里来祭祀一番……”
说到这里,他嘴角一弯,“但现在却只能先遥祭一场了!”
阮毅正要接话,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飘渺响起:“咱家也知道你来一趟不容易,这一路上,十成人手足足折了八成,就你如今所剩的这些土鸡瓦狗,想进沙州城不过是做梦!所以,就可怜你一回,容你遥祭先人……尔后乖乖儿让咱家摘了你的人头去,兴许咱家心情好,还能赏你座孤坟蔽体!”
“滚出来!”从这声音出现起,原本就戒备着的阮毅脸色顿时大变!
只是他朝四面连开数弓,却只听到劲矢穿透风雪跌落在雪地上的声音,显然是一无所获!
“凭你这黄口小儿,也想与咱家动手?真是笑话!”阴恻笑意未绝,秋静澜忽然反手一掌将阮毅击飞——跟着一道白色厉芒自阮毅方才所站的地方悄无声息的一闪而过!
倒在雪中的阮毅看着那道厉芒惊怖失声:“方才公子若不救我,我此刻已经……!”
“到底是阮老将军与前西河王的骨血,有点儿意思!”看着秋静澜救下阮毅,那阴恻声音却笑意更浓,“年纪轻轻能到这一步也殊为不易……只可惜,你命不好,也只能到这儿了!”
小沙山上千均一发之际,秋静澜之前眺望着的方向,逶迤如云的军营中,况青梧轻袍缓带,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盏,很平静的问老郑:“去的是兴康身边的人?”
此刻帐中都是只认况家不认皇室的人,但老郑还是叹了口气:“到了这里,您还是称她为嫡母的好!”
知道况青梧未必听得进去,说了一句也不强求了,回答正事,“是兴康长公主当年陪嫁的一位公公带队,据说,那些都是谷太后手中压箱底的人才。长公主若不是下降到咱们这里来,太后也舍不得给她的。”
“恐怕那一队人,尤其是为首的公公,本是为了那个人预备的吧?”况青梧冷笑了一声,说到“那个人”时,眼带厌恶的朝主帐瞥了一眼,“这么说,秋静澜今日必死无疑?”
老郑正要说话,正靠在不远处的小几上独自对弈的乐山先生忽然抬头道:“既然人已经确定就在小沙山上,小沙山虽然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如今又大雪茫茫,极易失去踪迹……为何只让兴康长公主的人出手?”
“许是他做贼心虚吧!”况青梧冷笑,毫不客气的以刻薄的语气议论着自己的生父。
老郑脸上肌肉跳了跳,小声道:“老爷曾向那一位立誓,不会伤害她的骨血。秋静澜一路西来,伏击他的人,都不是老爷的嫡系,除了兴康长公主与谷太后的人手外,大抵其实是想讨好老爷的部属擅自做主的。”
况青梧沉默了一下,他听出老郑说的“那一位”,应该就是阮王妃。
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惦记那个女人?!
早点那么喜欢,又何必作这个孽?!
一句句刻薄恶毒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但况青梧沉吟了一会,却抬头问乐山先生:“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也去?”比起挖苦嘲笑生父,他更看重及时领悟乐山先生的意思。
“刀枪无眼,你实力不足,去了不过是拖累。我手无缚鸡之力,这种天气出门就是拖累。”乐山先生头也不抬,“不过是觉得眼下集中所有能动用的人手,确保秋静澜十死无生,才是最重要的而已!”
赴京这一整年,况青梧早已习惯对他言听计从,此刻沉思了会,就站起身:“我去问问!”
这就是要去逼况时寒出兵,免得兴康长公主的人失手了。
老郑张了张嘴——他知道阮王妃在况时寒面前是个禁忌,哪怕是他这样的老人也不敢提。
但况青梧此刻去说,却肯定会提!
不但会提,甚至他肯这么迅速赞成乐山先生的话,恐怕也有盼望能够看到况时寒被毫无掩饰揭起伤疤时痛楚的神情!
“但至少世子肯主动去跟老爷说话了。”老郑想劝阻,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老爷懊悔了这么多年,如今心里指望的也就是世子,到底世子比那一位紧要。兴许父子两个吵上几架,心结反而容易打开。”
他却没注意到,就在况青梧出帐去找况时寒后,乐山先生忽然违反棋路的以其中一方的“卒”,直接飞跃到楚河汉界对面,直接干掉了那个“帅”!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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