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驰这一倒,被抬回四房后,江崖丹跟江崖霜兄弟两个衣不解带的轮流照顾了两天两夜才悠悠醒转。
他醒来后第一句话还是问济北侯:“叔父下葬了吗?”
这时候正好是江崖霜守着,看出江天驰虽然醒了,但此番消耗损及元气,并没有完全恢复,轻声细语的安抚:“父亲不要急,小叔公的灵堂还设着,祖父与小婶婆都说,您既然回来了,那肯定是等您好了再下葬。”
“叔父去得……安稳吗?”江天驰闭了闭眼,声音不高,但带着指挥惯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极具压迫。
“小叔公去时安详,但不算安稳。”这种气势,自幼跟在秦国公身边的江崖霜早已习惯,倒没受什么影响,很平静的道,“小叔公临终前希望各房之间和睦相处,重归于好。但眼下这是不可能的!”
江天驰沉默了一会,才淡淡的道:“扶我起身吧!”
起身之后在江崖霜的服侍下喝了碗加老参炖的鸡汤,江天驰多少恢复了些精力,就问起秦国公夫妇来:“你们祖父祖母还好吗?”
“祖母一切安好,祖父前两日病过一场,当时……”这时候是晚上,也不方便去拜见长辈,江崖霜让人沏了参茶上来,简略的给父亲介绍了下目前京中国公府的局势,正说到一半,江崖丹来了,见父亲已醒,大喜:“孩儿拜见父亲!”
江天驰从在济北侯府前下马起,一直神情肃然,且寡言少语。通身威严,铁骨铮铮,让人不敢亲近,哪怕方才清醒之后对嫡幼子说话也是如此。但此刻看到长子,目光却一下子柔和起来,不但温言招呼:“丹儿不必多礼,起来吧!”
还挣扎着坐起身,虚扶了一把——老实说到这时候他才有点骨肉分别多年,终于能够父子相见的模样。
这时候江崖霜已经起身给兄长行了家礼,又让出自己之前离榻最近的位置,退到下首去了。
江天驰让两个儿子都坐下,打量着他们——主要是江崖丹,脸上虽然还是不动声色,但目光中却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竟隐隐含了泪:“想不到再看到我儿时,你们都这么大了!”
江崖丹有些讪讪,也有点心虚,低头道:“只可惜孩儿顽劣无能,让父亲失望了!”
身为嫡长子却是朝野公认的纨绔子弟、家族败类,偏偏嫡弟文武双全才华横溢,硬生生把他比得黯淡无光——江崖丹这些年来已经听习惯了诸如“犬兄虎弟”之类的议论,他也不在乎,可在亲生父母跟前到底不一样。
想想几个月前母亲庄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与敲打,他不禁下意识的缩了缩头。庄夫人到底是做娘的,亲生儿子再不争气,她也就是骂几顿,断然不舍得动手。可父亲就不一样了,尤其江天驰的职责是镇北军大将军,所谓慈不掌兵,岂是下不了手责打儿子的人?
“这些年来为父与你们母亲都不在京里,你们难免被人算计。”江崖丹忐忑之际,江天驰却没有斥责的意思,反而好言好语的安慰道,“十九好歹有你们祖父祖母护着,你却从起头就落进了大房手中……那时候你才多大?伯父辈的人处心积虑算计你,岂有不吃亏的?这原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们……”
说到这里江天驰别过脸去,似乎情难自禁,语气中带出分明的哽咽。
江崖丹愣了愣,手足无措的劝慰道:“父亲……是孩儿自己不肖!”
江崖霜却是心头一跳,嘴上道:“父亲刚刚长途跋涉,在小叔公灵前又动了心绪,这会……万望保重!”心下却思索着,“父亲说我好歹还有祖父祖母护着,八哥却从起头被大伯一房算计,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埋怨我一直被祖父祖母亲自抚养与教导,却只顾自己惬意度日,不管八哥惑于人手,这……不太可能吧?”他比江崖丹小了足足十二岁,记事的时候江崖丹就已经完全学坏,连秦国公都拉不回来了!
江天驰总不至于要求小儿子从襁褓里的时候就开始劝长兄向善吧?
“难道是暗示我吃的苦头不如兄长多?”这样其实也很不算公平的描述,江崖丹养在大房,大房的方针是把他惯成个一无是处的米虫,那是什么都可着他的心意来!
而江崖霜是秦国公跟陶老夫人亲自带大,这两位都是真心希望他好,疼归疼,从无溺爱。江崖霜从三岁启蒙起,每天的功课都无比沉重,就连年节,也只有除夕、中秋之类的大日子可以放假,平时习文练武从无间断,一有懈怠就会挨揍——所以单纯说吃苦程度的话,其实江崖霜打小过的比江崖丹辛苦多了。
当然从抚养他们的人的用心来说,江崖丹确实吃了大苦头。
“只是父亲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江崖霜觉得很疑惑,做父亲的当着两个儿子的面,说这种小儿子受的委屈远没有大儿子多的话,那肯定是有目的的。尤其江天驰的身份与经历,也不是会随便说这种引儿子猜疑的话的人。
“我跟八哥可没红过脸,也没争夺过什么,父亲一回来就暗示八哥吃的苦受的委屈都比我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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