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庆幸的是,他在,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在她身边。
早上她问他去了哪里?他说晨练。
其实,他走了。
他一宿未眠,做了这个决定,他决定放手,决定成全,只要她平安,只要她幸福。
他其实已经打马出了村,一路的纠结只有他自己知道。
终究敌不过心中的不舍,他回来了,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她的眼睛还没好,他不能走,要走也得等她的眼睛好了再走。
其实,他自己心知肚明,理由只是理由,只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借口。
不过,幸亏他回来了。
如果他没回来,如果他没回……
他不敢想。
而那样的时候,这个女人在经历那样生不如死的折磨的时候,这个男人呢,又在哪里?
既然最需要的时候不在,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用这样命令的口气强迫于她?
就因为她用匕首刺在了马背上只为了甩掉他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讨厌这样的他。
张嘴,正欲驳斥回去,手背却是一热,是女子捏了他的手,他微微一怔,噤了声。
凌澜瞳孔一缩,眸光扬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绝美的唇边越抿越紧,最后只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下来!”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以为女人又要无视,出乎意料的,她竟徐徐抬起眼梢,与他对视了过来。
“能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吗?”
女人清冷地看着他,同样清冷地开口。
这是今日她说的第四句话。
他记得第一句是回答他问的关于眼睛几时好的问题,她说,几时好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急事要办,还请借过!
第二句是她质问他,为何他有急事就是急事,他们有急事,他却要这般?
第三句是他问她有何急事,她说,去啸影山庄,跟影君傲一起去啸影山庄。
如今这是第四句。
句句都是要离开,是吗?
句句都不离影君傲,是吗?
“如果我不呢?”心里气,眼里痛,他的面上却轻轻笑开。
“如果我不高抬贵手呢?你,你们,又打算怎么样?”他看着她,唇角的笑容越发浓烈。
可能是正好站在枝杈缝隙间的一抹强光下面,让他的眼底一览无余,无余到能清晰地看到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隐隐透出的血丝。
“够了吗?”蔚景骤然开口,直直对上他的眼,“凌澜,你够了没有?”
“够了的人是你!”凌澜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片刻的死静,她没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他凝着她,她也看着他,只不过她的眸底沉寂似海,而他的凤眸逆光,流转着万千光华。
他摇头,轻轻笑:“蔚景,这不是你,你不应该是这样!”
蔚景只看着他。
“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我也说过,我可以解释,你又何必拿另一个男人来如此气我?你跟影君傲之间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不予你们计较,只要你下来,跟我回去!”
凌澜眼角的笑意还未敛去,眸底暗沉的冰冷却是慢慢聚集。
蔚景依旧是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而她身后的影君傲一听这话,却是气不打一处自来。
什么叫你跟影君傲之间发生了什么?
“凌澜,你……”影君傲的话未说完,蔚景再次握了一下他的手,他便止了住。
引着影君傲的手,搭扶在马背上,蔚景缓缓下了马。
影君傲一怔,震惊和沉痛的神色纠结在眸子里,“甜海”
终究还是动摇了是吗?
终究还是决定跟这个男人回去了是吗?
纵有千般不甘,万般不解,他却还是不想强迫了于她。
如果,如果这就是她的决定、她的选择。
他……还能说什么?
蔚景从马上下来,缓缓走向拦在前面的男人。
凌澜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因为身上穿着影君傲的袍子,又大又长,拖在地上,她走得慢而艰难。
“将袍子还给别人!”毋庸置疑的语气,他朝她伸出手。
蔚景忽然停了下来。
他以为她是要脱下袍子,没有,她只是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没有动。
他怔了怔,依旧朝她伸着手。
蔚景垂眸,看向他的那只手,那只无数次这样伸过给她的手,阳光下,五指净长、骨节分明。
徐徐抬眸,她再次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一身如雪的白衣多处被钩挂扯破,片片褴褛碎布垂挂轻曳,原本冠玉的脸上也有好几道血色划痕,唇角亦是,一泓殷红妍艳刺目。
“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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