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是反问道:“南疆大军有二十万,据本侯所知,陈大人此行也不过带了千卫营中的千余人,蜉蝣如何撼大树?”
陈仁泰带来的这一千人在南疆恐怕是连一丝涟漪也泛不起来,如果萧奕号称陈仁泰从未到过南疆,皇上又能怎么办?
平阳侯越想越是沉重,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刚才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该担忧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顿了一下后,平阳侯缓缓地又问道:“三公主殿下以为如何?”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三公主,仿佛在问,殿下难道还想以一己之力对抗南疆二十万大军?
“……”三公主樱唇微颤,一口气憋在了胸口,答不出来。
她明白平阳侯的意思,形势比人强,她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办?!
她如果想要活下去,如果不想像奎琅一样客死异乡,就不能和镇南王府作对……
她当然怕被父皇舍弃,她当然恨南宫玥轻辱自己,但是——
她更怕死!
若是死了,就会像二皇姐一样被人彻底地忘记,人生从此再无任何可能……恐怕连三皇兄都已经忘了自己还曾有过一个嫡亲妹妹了吧?
她咬了咬牙,对自己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时候,还是要先保住性命,方为上策!
“侯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她无助地看着平阳侯,脑子里已经慌得一片空白。
平阳侯知道自己把三公主劝住了,心中一松,问道:“殿下可有看过那道圣旨?”
三公主摇了摇头。
平阳侯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如此,殿下只要记住陈仁泰是假传圣旨就够了!”
三公主缓缓地眨了眨眼,然后对自己说,是啊,陈仁泰的事她从头到尾只是一个旁观者,她什么内情也不知道,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
三公主用力地点了点头道:“侯爷说的是。本宫什么都听侯爷的。”
说着,她心里还有一丝庆幸,幸好这次还有平阳侯在南疆,若是她一人,她恐怕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平阳侯又安抚了三公主几句,就从三公主的房间里出来。
外面的走廊似乎还是一切如常,但是在平阳侯眼里,已经一切都不同了。
他忍不住地去想萧奕的下一步又会怎么走?!
可是心里如一团乱麻般,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
而且,萧奕和官语白的每一步都是那么出人意料,令人完全琢磨不透!
平阳侯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本想推门进去,但还是改变了主意,匆匆下楼而去。
他决定去碧霄堂再见一见萧奕!
一炷香后,平阳侯就策马来到碧霄堂,可是,这一次,萧奕没有见他。
平阳侯只能无功而返,却不知道镇南王府里正一片混乱。
乔大夫人被姚良航赶出了驿站后,当然不肯就这么乖乖地回乔府,又一次气匆匆地来了王府,目的自然是为了找镇南王告状。
镇南王还没消气,本不想见乔大夫人,可是一听说陈仁泰被玄甲军的人带走了,顿时大惊失色,急忙派人去骆越城大营把萧奕叫来。
镇南王焦急地等待着,没想到才过了一盏茶时间,就有人来禀说,世子爷和世子妃来了。
不一会儿,桔梗就领着萧奕和南宫玥进了书房。
其实,萧奕半个时辰前就从骆越城大营回来了,只等着镇南王来传唤自己。他这位父王自然是没“辜负”他的期待。
二人给镇南王行礼后,镇南王面色稍缓地看着南宫玥,关切地问了几句宝贝金孙的事,然后就想先打发了儿媳,却见萧奕拉起南宫玥的手,道:“阿玥,你站得累不累?我们坐下说话。”
说着,他已经牵着南宫玥到窗边的圈椅上坐下了。
乔大夫人在镇南王说话的时候已经忍了又忍,见状,赶紧抓住机会先声夺人地说道:“弟弟,现在阿奕来了,你尽管问他,看我有没有冤枉他!”
被她这么一说,镇南王心口的怒火又被点燃,瞪着萧奕质问道:“逆……你说,是不是你派兵去驿站抓了陈仁泰?”
萧奕笑眯眯地反问:“父王,不是我,谁又敢动兵?!”
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
镇南王胸口一阵抽痛,捂了捂胸口。
乔大夫人猛地站了起来,急切地看向镇南王,又道:“弟弟,你看,阿奕都承认了!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囚禁钦差,捏造罪名……弟弟,你都不知道,他下面那群人就跟土匪似的……”
“不知道大姑母怎会在驿站里?”南宫玥忽然淡淡地问道。
是啊。
长姐怎么会和陈仁泰他们在一起?镇南王眯了眯眼,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
乔大夫人挺了挺胸,理直气壮地说道:“那还不是都怪阿奕做事鲁莽!我才特意去驿站想见陈大人给王府求情。本来,陈大人和三公主殿下已经答应不怪罪了,没想到玄甲军的人忽然就冲去把陈大人给拿下了!”
乔大夫人越说越气,她费尽心力为王府筹谋,偏偏萧奕一次次地捣乱,非要把王府拉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南宫玥微微地笑了,温声道:“大姑母为了我们王府与三公主交好,真是用心良苦。”
她温婉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只是下一句就是语调一转,透出了几分锐气,“甚至还不惜给煜哥儿的乳娘下药!”
最后一句话是字字铿锵有力。
什么?!镇南王一听和宝贝金孙有关,瞬间双目瞠大,急忙问道:“世子妃,这是怎么回事?”他怀疑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了乔大夫人。
乔大夫人眸光一闪,想也不想地否认道:“世子妃,你莫要血口喷人!”
南宫玥嘴角的笑意更深,也不着急。乔大夫人这种人一向不见黄河不掉泪,她也没指望对方会乖乖就认罪。
南宫玥步步逼近地继续道:“侄媳听说王府管厨房采买的徐嬷嬷,她的儿子似乎刚娶了妻子,是一户邱姓人家的姑娘。那位邱氏的祖母好像是大姑母您的陪嫁嬷嬷胡嬷嬷吧?说来大姑母您还真是爱屋及乌,还给那邱氏置办了那么丰厚的嫁妆,在茂丰镇置了一个小宅子,又买了十几亩地……”
南宫玥看着像在与乔大夫人闲话家常一般,但是说的每句话都让对方心惊肉跳。
而南宫玥的眸色幽深一片,她其实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平静。
今天终于可以把这笔账给算一算了!
自从年前发现备用的乳娘出了问题后,百卉就一直在调查问题的根源,为此,百卉仔细地把三个乳娘平日里的吃食都筛选了一遍,一样样地把没有问题的食物排除掉……最后,她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几道专门给乳娘们准备的补品上,比如十全大补汤、八珍汤等,这些补汤中除了食物外,还放了人参、茯苓、炙甘草、白术等等多种药材。
百卉亲自查了那些药材,才发现其中的川芎被掉包成了一种名叫芦槿的草药被放入了十全大补汤中,这两者极为相似,那些厨房的普通厨娘和丫鬟根本区分不出来。
那些滋补的草药都是管王府厨房采买的徐嬷嬷买进王府的。
百卉没有打草惊蛇地去质问那徐嬷嬷,而是悄悄调查了徐嬷嬷是从何处买来的“川芎”,川芎本来是从城中的回春堂采购的,从回春堂出来的时候还是川芎,可是到了王府后,就变成了芦槿。
很显然,是徐嬷嬷动了手脚。
之后,南宫玥就吩咐朱兴把徐嬷嬷调查了一番,把徐嬷嬷家里每个人的根底都给刨了出来,才发现原来徐嬷嬷的儿子娶媳妇,娶的人和乔府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大姑母,侄媳说得这些没冤枉您吗?”南宫玥含笑问道。
乔大夫人外强中干地说道:“敢情我给胡嬷嬷一点田产还要经过侄媳你的同意不成?”她的东西她爱给谁就给谁!
“父王,真相到底如何,把那徐嬷嬷提上来一审便知。”南宫玥转头看向了镇南王,恭敬地欠了欠身,“父王,三位乳娘身上所下之药极其罕见,据儿媳所知,恐怕只有大内宫廷才有。儿媳知道三公主殿下因为三驸马之死而迁怒我们王府,却没想到大姑母竟然会帮着三公主殿下……”
她说着,眼中似乎含着水光,做出一副悲怆愤慨的样子。
“实在是令儿媳心寒!”
其实,南宫玥心知乔大夫人因为履次被自己下了面子,又因为乔若兰的事,对自己更是记恨在心,才会和同样对自己不满的三公主“臭味相投”地凑到了一起。
可是镇南王没必要知道这点。
她半垂的眼帘下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飞快地与一旁的萧奕交换了一个眼神。
镇南王没注意南宫玥,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乔大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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