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带着官大将军的尸骨去与夫人团聚。
他们还要带走官副将、刘副将、杨校尉他们的尸骨,不让他们孤独地留在王都这鬼地方!
山顶上的坟墓被一个接着一个地挖起,沾着泥土的棺椁被一个个地从坟墓中抬出,然后由这些旧部两人扛一个,鱼贯而下……
白色的纸钱又一把把地洒下了空中,把前路铺成一片雪白色,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让人的心情更为压抑。
一排排棺椁被放上了一辆辆板车,用绳索加以固定,然后萧奕一声令下,这些棺椁就在三千幽骑营的护送下,原路返回驿站。
不远处,又是一骑锦衣卫策马往王都而去……
“世子爷……”一个幽骑营小将悄悄在萧奕耳边附耳禀了一句。
萧奕嘲讽地勾唇,做了个手势表示他知道了。
他随意地朝王都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
希望皇上这一回也别让他失望才行!
数千马蹄声隆隆而去,而那锦衣卫明明孤身一人却仿佛是背后有人追赶似的策马疾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王都……
半个时辰后,锦衣卫指挥使陆淮宁就亲自进宫求见皇帝。
御书房中,待陆淮宁禀明西山岗上发生的一切后,皇帝久久无法平静下来。几夜未能安眠,皇帝的眼窝深深地凹了下去,憔悴不堪。
锦衣卫传来的每一个消息都只是令皇帝越来越烦躁、忐忑、焦虑……
皇帝眉宇紧锁,忍不住脱口问道:“他们就这么回驿站了?”
就这么带着官如焰的棺椁回了驿站?
没有任何其他的行动?
陆淮宁低下头,恭声称“是”。
这时,一阵轻巧的步履声传来,韩凌赋亲自捧着一盅药茶走了过来,“父皇,您的安神茶。”
韩凌赋恭敬地将药茶呈上,也让皇帝猛地回过神来。
还是小三孝顺!皇帝心中感慨地想着,脑海中不由响起昨晚韩凌赋和韩凌樊返回皇宫后的回禀,萧奕说:“可惜了,皇上今日没来!”
这句话反复地在皇帝的脑海中回响了一夜,一遍又一遍……
萧奕和官语白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总不至于真的要他堂堂大裕皇帝亲自出城去迎接他们俩吧?!
想着,皇帝就觉得荒谬。
可是,他们既然是为了官如焰的棺椁而来,如今都挖了棺椁,为什么还不赶紧走人?!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难道说镇南王有什么话要萧奕亲口转述给自己?
如果自己不去见萧奕,萧奕是不是就要想方设法进宫求见自己?!
皇帝越想越不安,霍地站起身来,在御书房中来回走动着……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自己必须尽快送走这两个瘟神!
自己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皇帝的步履终于停顿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果决,出声道:“陆淮宁,传朕之命……”
皇帝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御书房中,空气随之变得凝重,一旁的韩凌赋的眼帘半垂,盯着御案上那热气腾腾的药茶,眸光闪烁……
一屋子的君臣父子各怀心思,让这御书房中的气氛隐约又透着一丝诡异。
又是漫长的一日眨眼过去,次日一早,天色还蒙蒙亮,王都却在一片喧嚣中骤然苏醒了。
数千御林军浩浩荡荡地出动,封路的封路,随行的随行,护卫的护卫……
在一种毫无预警的状况下,皇帝的御驾出动了,整个王都为之震动。
那些普通的百姓当然不知道皇帝出行所为何事,而那些关注着朝堂、宫中的一举一动的朝臣勋贵们却是心知肚明皇帝此行为何……
镇南王世子萧奕和安逸侯官语白昨晚抵达了王都十里外的驿站,皇帝竟然纡尊降贵地亲往相见,这也算闻所未闻了。
各府的唏嘘声可传不到皇帝的耳中,声势浩大的御驾就这么从南城门涌出,一路往东南郊的驿站而去……
一只信鸽在碧空如洗的上空飞过,扑棱扑棱地在御林军的上方越过,却没有任何人在意。
随着旭日高升,天空越来越明亮通透了。
这一日,阳光明媚,然而这小小驿站中的驿丞心情却怎么也明媚不起来。
先是镇南王世子和安逸侯来了,现在连皇帝也来了。
他们这种小人物本来一辈子恐怕也见不到皇帝一面,如今得见天颜,却只觉得胆战心惊。
御林军和南疆军不会打起来吧?!
倘若这里变成了战场,他们这种无名小卒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看着三千南疆军与五千御林军形成两个方阵遥遥对峙,几个驿丞心里只打鼓,汗如雨下。
萧奕和官语白姗姗来迟地从驿站中走出,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御驾上的皇帝,以及随行在两侧的韩凌樊和韩凌赋。
君臣遥遥而望,皇帝目光幽深地瞪着萧奕和官语白,右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若是可以,皇帝真想下令立刻将这两个逆臣万箭穿心!
偏偏他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二人信步闲庭地朝他走近……直到双方相距不到十丈的地方,陆淮宁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一副“尔等不可惊扰到御驾”的样子。
萧奕也没有在上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不远处的皇帝。
“皇上特意来相送,吾等真是受宠若惊。”萧奕笑眯眯地朗声道。
他脸上可没有一丝所谓的“受宠若惊”,从他的言行举止,更感受不到一点对天家的敬意。
哪怕是面对皇帝,他和官语白都没有下跪,没有行礼,没有自称“臣”。
很显然,在他二人的心目中,他们已经不再是大裕的臣子。
皇帝的面色铁青,一双锐目死死地盯着萧奕,只觉得被萧奕在众目睽睽下一巴掌甩在了脸上,打得他脸上生疼。
萧奕满不在意,反正他被人记恨惯了,要是什么都放在心上,岂不是要夜夜难眠!
萧奕眼中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拔高嗓门继续道:“皇上能亲自来为官大将军送灵,实在是有心了!”
为官如焰送灵?!皇帝傻眼了,谁说他来这里是为了给官如焰送灵,官如焰不过一介罪臣,有什么资格让他堂堂大裕皇帝为他送灵!
皇帝的瞳孔中涌现一片惊涛骇浪,胸口的怒意几乎就要爆发,却见萧奕那边又有了动静。
萧奕随手做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一个青衣小厮就把三炷香递向了陆淮宁,香烟袅袅……
这三炷香自然不是给陆淮宁的,而是给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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