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有没有想过外祖太皇太后会怎么想?”陈娇蹙眉道。
刘彻微冷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了陈娇的身上,那种森冷的感觉令急切劝说的陈娇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很多。
天哪,她都跟刘彻说了什么啊……爱之弥深,责之弥切,然而忠言逆耳她却说了不该说的话。
陈娇的红唇微启想要开解,她说:“陛下,我不是……”
“大汉不会永远听命于女人。”刘彻打断了陈娇,气势逼人的双眸直视着她,线条日渐硬朗的英俊面容上表情阴冷而认真,“朕才是帝国的主人,朕的朝政皇后以后还是不要妄加断言。”
在他君临天下的逼视中陈娇连连点头,她心中懊恼竟然在无意之下触动了刘彻逆鳞,无奈之下只得避席起身跪下道:“臣妾错了,再也不会妄言陛下的政事了,请陛下原谅。”
刘彻冷冷的看着陈娇跪在地上向他道歉,竟然没有让她起身,半晌才负手转身,拿起榻上的外袍背对着陈娇道:“皇后早点休息,朕想起有些事要回清凉殿处理,就不留宿了。”
他说完便批上外衣走出内室,在门口唤寝殿值守的曹小北拿来披风摆驾清凉殿。
已经打算站着打个盹的曹小北见刘彻从陈娇的燕寝出来也懵了,他跟着刘彻十来年,大婚之后从来没见过刘彻晚上会走出椒房殿的燕寝,当即上前行礼听刘彻吩咐。
苏一赶着去给刘彻拿披风,曹小北又要为刘彻整理外袍又要让小黄门准备御驾,这都到了入寝的时候谁能想到天子要走呢,准备帝驾也要片刻时间才行。
刘彻冷着脸站在寝殿门口等待帝驾,外面寒风冷月,他披着陈丝金边的黑色披风被入堂的冷风一吹反倒觉得神思清灵了几分,隐隐的愠怒也去了大半。
椒房殿庭前白月如霜,合欢树干枯的叶子在冷风中沙沙作响,刘彻回忆起新婚之时他跟陈娇讲过这棵秦皇时代的大树,那时候还是上春,日光温和花木繁丽,一切都美得像梦境一样。
刘彻微叹,眼前又浮现出刚才陈娇低头认错的样子,他望着满庭的月光,心中不由带了几分凄冷和不忍。
说起那些改革的阻力,正是令刘彻恨之入骨的窦性亲族和心思活络的不法诸侯,刘彻平日想起这些人都要头疼牙痒,如今陈娇提起这些人和他们的靠山太皇太后,又要他在改革中给这些人让步刘彻自然气恼。
他虽为天子却到底不得大权在握,虽尊敬太皇太后但以他锐意进取不甘受制的性格,他还是忌讳太皇太后对他的诸多干预。女人弄权早就令刘彻烦闷不已,他对陈娇说那番话实则并不是忌讳陈娇,只是想起那些最难的时候陈娇都跟他一条心,现下改革初见成效她却又要考虑太皇太后的感受,刘彻心里觉得又酸又烦很不是味。
就在刘彻沉思之时,远远的庭中有四盏宫灯亮了起来,走近一看确是陈娇的大侍女,椒房殿的掌事大寒。
“奴婢见过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大寒不知刘彻要走,她以为刘彻出来透气于是近前很标准的行了蹲身礼。她手里提着一只不大的食盒,见刘彻立在风中赶忙让人提着食盒取出了其中的白玉汤碗。
“还好奴婢来的及时,陛下站在风中透气寒气容易伤了龙体。”大寒将冒着热气的白玉碗小心呈在刘彻身前,低头道,“是娘娘晚间嘱咐奴婢说陛下这几日在外面天干风寒晚膳又进的不太多,担心陛下脾胃寒凉,特意让奴婢熬了红枣生姜汤水在陛下就寝之前服用,奴婢刚刚熬好,请陛下服用。”
刘彻没想到陈娇命人熬了姜水给他,他瞪着那碗共灯下呈现出深褐色的汤水,望着里面氤氲热气下自己晃动的倒影一时间觉得心中一空。
今晚他的心情本是极佳,可与陈娇谈话之间她却强调反对改革之人的种种威风,还拿太皇太后来说事儿,这让刘彻感觉晦气不已,当时也没心思再待下去了。可是如今看着这碗姜水又想起陈娇往日待他的种种好,就连身上这件披风也是她让曹小北送来的。
刘彻眉心一紧,也不接姜水,转身便大步朝燕寝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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