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骨节修长的手,高脚杯,晶莹的淡黄色液体,轻轻摇晃,他左手虚虚的撑在桌子上,像是聊到了什么真的有意思的事情,露出洁白的牙齿。
就在前不久刚刚在自己肩膀上留下齿痕,真是道貌岸然。
她随手拿起托盘里的松饼,碎末粘到了手指上。
她低头把指间的碎末舔干净的时候,顾风的眼光正好扫过来,比平时多停留了两秒,终于转到了他身边的人脸上。
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到,简安猛然抬头,可是并没有人在看自己,顾风仍是那副虚假的笑容。
第一次心烦意乱。
简安无所谓的拍拍手,故意的忽略心里滋生的焦灼和烦乱。
她最大的劣势是不清楚顾风对自己的态度,可是被别人看了个彻彻底底,她一向是个爱憎分明不屑隐瞒的人,反而容易输,别忘了对面的人,他心里没有你啊。
十岁,他们在阁楼上玩三张牌,次次尽兴,因为每次都是她赢。现在才恍然发现,顾淮那样对数字敏感的人怎么会输呢,他只是想要输罢了。
阳光透过木质构造的缝隙,散碎的洒在对面盘着腿拿着扑克研究的男孩子,他眸光沉静,身上是同龄人绝没有的成熟与冷静。
有时候输的刚刚好比赢难多了。
扯扯嘴角,她从来都没有多想过,自己对于顾淮的依赖,原来是那么早开始,年少时光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后来才知道,所有的放肆,是因为有人迁就。
眼眶热热的。
好想顾淮。
订婚仪式正式开始,音乐在金色的阳光上流淌,秦霜阳穿着洁白的礼服,她的背光洁美丽,鱼尾裙将身材的曼妙曲线勾勒的更为诱人。
顾风将黑色的盒子打开,Tffany的情侣对戒,钻石在铂金的指环上闪耀。
顾风稍微迟疑了一下,像是没有料到是情侣对戒,但是脸色迅速就恢复了正常,嘴角上突然扯出弧度——秦霜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会场里混进来了记者。
简安只是盯着,她可以想象到指间触到戒指凉凉的质感。
在戒指马上要套上指间的瞬间,顾风扭头看了她一眼,虽然仍是飞快,仍是不易察觉,可是他还是看到了——简安嘴角那一抹恶劣的笑。
他从没期待过她是什么好人,换句话说,他期待的甚至是她究竟能坏到什么程度。
无理取闹,有点兴奋了。
简安轻轻拢了拢头发,天然的深亚麻色卷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拨开前面的人群,终于挤到了这对新人旁边。
她像是羊跳过栅栏,很灵巧的跳上台子。
下面的人,有认识她的,有不认识她的,可是很快,他们都会知道她是谁。
穿着卫衣,睡裤,拖鞋,可是就像是穿着最合身的礼服一样的优雅合理,她脸上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下面的人怎么看她。
从来都只是在意自己的东西。
可是下面已经小小的响起了议论的声音:
“那位是不是简家的那位?”
“好像是,我前几年见过,对,是她。”
“她这是?”
“据说这位和刚刚回来的顾家这位有点扯不清楚——”压低声音,神色暧昧。
“但是要我说,结婚还是得找个稍微靠谱点的。”
旁边的人点头附和,是个贵妇。
“这话没错,简家的这个女儿——怎么说呢,乱哦。”
突然不说话了,感受到了旁边的一道冰冷的眼光,怎么只顾着说话忘记了这位了呢,顾家订婚,简家来的是简安她小叔叔,外界只看这侄女与叔叔交往并不密切,可是简天安怎么疼这个侄女恐怕只有心里知道。
“你们和我侄女很熟?”简长安吊起眼角,自有一种王者气势。
抖一下。这位最近刚刚爬上市长的位子,风头正盛,不能惹。
“不熟。”
“既然不熟,话就不能乱说不是?”简长安眯眯的笑起来,喝了口杯子里的酒,喉结滚动。
乱的不是他这个侄女,要怪就怪那帮小子们犯贱的往上扑。
简长安笑了笑,摇摇头,眸光放在台上,久违了,自己是多久没见简安犯傻气的时候了?
久违了,姓顾的那小子。
可是居然不认识简安了,看自己侄女这反应,虽然笑着,超级冷静,好像随时就能拿起笔做一百个线性代数题——但是,绝绝对对的生气了。
简安越愤怒,越冷静。
于是越有力量。
有的受啊,有的受,眼神上染上几丝兴味,这两个孩子的故事,究竟落笔的何处,他这个长辈其实由衷的好奇,因为简安的情爱观很像他,说白了,都是冷清冷血却看似多情的人,这样的人注定要欠着,要背着债活着,他没有例外,可是他知道,简安是有例外的。
简安的手伸出来,她不管秦霜阳还在旁边,不管下面还有那么多的宾客,也许下面还有顾风的爸爸,传说中的顾应钦——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她的脑海里,眼睛里,瞳孔里,装着的都是此刻,此时,顾风的模样。
他有一瞬间的吃惊,可是很快就笑了。
那个笑怎么说呢?
是在最粘稠的咖啡里面突然倒入茶。
界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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