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来!”他吼道。
从虽不宽敞但至少整洁的仆人房到堆满杂物的柴房,沈光明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可怜兮兮地坐在角落里眨眼睛。
唐鸥大马金刀坐在柴垛上看着他:“说吧。”
沈光明:“说什么?”
唐鸥怒道:“原原本本,从头说来!”
沈光明:“哦。话说从头,我老家是老川村,家里有个爹,有个妹妹还有个弟弟。房子不大,有个小院子,养了七只鸡,我弟出门时爹杀了两只给他带上……”
唐鸥:“……谁听你这些?”
沈光明放松身体倚靠在墙角,晃着脑袋道:“不是从头说来么?”
话音刚落唐鸥就朝他扔了块木头。
他手劲大,木头里还倾注了内劲,来势汹汹。沈光明下意识想躲却没躲开,砸在他左肩上。他嗷地大叫出声,整个身体蜷了起来。
唐鸥本是想吓吓他,此时想起这人身上无半点内力,体质比普通人还要差一点,连忙走过去察看。
沈光明疼得呲牙咧嘴,狠狠瞪着唐鸥。唐鸥有些无措,干脆蹲在他面前,语气再也无法强硬起来:“你为什么要骗我们的飞天锦?”
二人一问一答间,唐鸥的脸越来越黑。
“你怎么卖到县老爷夫人那儿去的?”他问。
沈光明:“托我妹妹的福。”
沈晴去王氏布铺打探消息那天,正巧碰上县老爷夫人在买布。她一边这儿瞧瞧那儿问问,一边凝神听掌柜和那位夫人说话,很快就知道原来是县老爷想要做件新衣裳,料子还不能比隔壁街的某位老爷差。拿到飞天锦之后,沈晴换了身衣裳,扮作逃难过来的女人,在县衙大人府邸后门候了半天,等夫人的那位贴身丫鬟出来,她便抱着飞天锦,踉踉跄跄走出去。
唐鸥摇摇头:“这方法和你那天倒是很像。”
沈光明笑道:“不是像,是一模一样。我妹十分机灵,在布铺时就发现那丫鬟眼光比夫人更厉害,连掌柜的都夸她懂行。既然懂行,就能看出那布是好是坏。县老爷不是要与那什么老爷争么,我妹便说那老爷也想买布,却将价钱压得太低,还多次哭诉对方不识货。”
“所以为了让县老爷比他识货,县老爷的夫人在听丫鬟禀报之后,就掏钱将布买了下来。”唐鸥笑了笑,“至少一千两的飞天锦,你们卖了一百两,也很识货。”
沈光明不理会他的讥讽,梗着脖子闭眼道:“我可都说了,要杀了埋作花肥还是送官,随便你。”
唐鸥干脆坐在了地上:“你以前一定也被人捉过吧?没人将你送官?你怎么逃出来的?”
沈光明不睁眼,嘿嘿直笑:“行业私密,恕不奉告。”
他扭着脖子,愈发显得瘦削。
而说实在的,唐鸥对他也无计可施。
送官便要说出原委,可母亲和王氏布铺并不想将飞天锦被骗一事公开;若是捏造名目送去,又是唐鸥绝不肯做的。沈光明卖身契上写的名字是“陈正义”,那皱巴巴的户籍纸自然也是假,这虽然是个好由头,可谁都没法保证沈光明在堂上不把飞天锦的事情说出来。母亲很喜欢沈光明,若是知道他就是小偷,自然又要唉声叹气惋惜一番,说不定还会像挽留南襄和翠环玲珑一般,也不责罚,依旧留了下来。
这段时间唐鸥与他接触最多,想到每次自己称他“陈正义”时这人指不定都在心中暗笑,唐鸥甚至想要揍他一顿。
可他突然又记起自己可是亲口说要帮他到底的,若真是揍一顿,万一将人揍死了……唐鸥想了又想,不知怎么处理才好,十分苦恼。
夜间南襄给沈光明送饭,还一脸崇敬地看着他:“正义啊,你真了不得,我佩服你。”
沈光明:“我大名是沈光明,别乱叫。怎么,你们少爷没跟你说我是什么玩意儿?”
“少爷说了,还伤心着呢。”南襄道,“苏小姐是因为你才退的婚是吧?哎,苏小姐那人品相貌,确实是人见人爱的。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啊,你这家伙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和少爷抢老婆。”
沈光明一口干饭差点没把自己噎死。呛咳半天缓过气来,他揪着南襄衣领吼道:“谁抢谁老婆???谁说的!”
“你抢少爷的老婆嘛。”南襄的眼神依旧崇敬,“要不是这样,苏家家仆为啥在门口把你从马上拉下来?这不是被气的么。少爷可从来没让我们进过柴房,做错了骂两顿也就罢了,你还是头一个。化名进府原来是为了和苏小姐碰头,我是真佩服你啊。可你让少爷这么伤心,我不喜欢。”
沈光明一顿饭吃得有气无力,南襄在他身边说个不停,末了还把自己的小鱼干要了一半回去。
一边啃着剩下的小鱼干,一边窝在柴房角落里忧愁叹气。沈光明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唐鸥这样污蔑,心中懊恼不已:这厮果然复杂,比唐夫人还复杂,你说他正直吧,可他还会用这样曲里拐弯的方法来毁人清誉。
正滚着,唐鸥脑袋在窗上出现:“叹什么?前门都听见了。”
沈光明从地上一下站起来:“唐少爷,你以后别娶亲。你娶一次老子就抢一次,让你诋毁我!”
唐鸥笑了笑,将他的威胁当做笑话。
“小骗子,跟你商量个事。”他说,“你把飞天锦给我弄回来,我就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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