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明连忙摒去脑中杂念,默默顺着青阳心法收拢乱窜的大吕真气。
两种真气虽然性质不同,但由于同为青阳祖师所创,因而分外亲密粘稠,纠纠缠缠间,并未给沈光明带来多少痛苦便顺利敛入丹田。
唐鸥给他抹了额上的汗,有些生气:“怎么又岔了?你脑袋里想什么?”
话未讲完便被沈光明一把攥住手腕:“唐鸥!我知道了!我知道前八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唐鸥连忙问。
“就是把真气聚拢在丹田里的意思。”沈光明很得意。
唐鸥:“……就这样?”
他哭笑不得:“聚拢真气不是最基本的功夫么?你还是没学会……”
沈光明连忙打断他的话:“我的意思是,练习方寸掌的时候,先要将体内真气全聚入丹田,这是所谓的吞于一心。方寸掌是讲力量和技巧的武功,能在方寸间夺人性命。口诀的前八个字说的就是,在给敌人致命一击之前,先要聚气。”
唐鸥认真起来:“然后呢?聚气之后又该如何?”
沈光明:“这就不知道了。后八个字我还没琢磨出来。”
他看着唐鸥表情,尴尬地笑了。唐鸥拉拉他袖口:“行吧,你慢慢想。出来,我教你秋霜剑的起手式。”
这一天晚餐的时候,少意盟外的人突来通报:有信使赶到了。
众人全都弃了碗筷等候。那信使正是几日前送信到辛家堡的人,他带回来的却不是好消息:“辛堡主没有见属下,更没有接信。”
辛暮云让信使转告的是一句话:无话可说,辛家堡开门揖客,静候林盟主。
林剑沉沉地哼了一声。林少意让信使下去休息,转身回到厅中:“辛暮云没有否认,看来确实是辛家堡的人做的。”
闻讯赶来的七叔和林少意商量何时启程到辛家堡商议此事。林少意身为武林盟主,大可发出惩恶令,召集江湖众人同去辛家堡。但他话音刚落,立刻被林剑否决了:“万万不可。辛暮云仍对十年前的事情怀有恨意,再这样浩荡前去,难免激起他旧怨。”
七叔默默点头。
众人还在商议时,忽听门外又报:“又来了个人。”
这回来的是沈光明的熟人:唐鸥的书童南襄。
南襄背了个小包袱,见到唐鸥就喊“少爷”:“少爷和林姑娘的婚事,老爷夫人没意见,说一切都看少爷自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绝不能让林……”
他话音未落,林澈嚯地站起,怒吼道:“什么婚事!”
南襄被她吓了一跳。他对唐鸥未婚妻的印象仍停留在苏家小姐那处,着实没想到这位清丽的少女居然这么凶悍。“是少爷和林姑娘的婚事,少意盟的信上说了,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欲结琴瑟之……”
南襄还在回忆信上词句,林澈已经坐不住了。她冲到林剑面前询问,当事人唐鸥也叹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沈光明不方便掺和,于是略带着复杂心绪看着唐鸥背影,衣角忽然被南襄拉了拉。
“沈正义,你居然还跟着少爷啊?”南襄兴奋地小声道,“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那小鱼干吃完没?好吃吧?”
“吃完了,不好吃。”沈光明再次强调,“我叫沈光明。”
“行行行,都一路货色。”南襄笑道,“哎哟,少爷终于娶亲了,我可真是高兴。要不是上次被你中途截胡,少爷连娃都生出来了。”
沈光明忍不住更正他:“你家少爷生不了娃。”
“行行行,你懂我意思就行。”南襄继续道,“谁都没想过你会去抢少爷的媳妇儿啊。好在这回林姑娘和少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戏文里都说了,青梅竹马那是一定会在一起的,你抢不了……”
沈光明:“我冤枉啊,我从没抢……”
他这头悄悄话还没说完,那头的林澈突然提高了嗓门:“我不嫁!我不嫁他!”
沈光明和南襄同时停口,惊讶地看着林澈。
林澈满脸委屈:“唐大哥只是大哥的朋友,怎么就成我的夫婿了?爹爹你太过分,写信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与他情投意合!”
林剑脸色一沉,很不高兴:“你年纪已经到了,应当嫁人。唐鸥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
沈光明心头突然掠过一阵可怕的寒意。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然而如他所料,林澈的眼神还是扫了过来。
“我不喜欢唐鸥,我比较喜欢他。”
她指着沈光明。
“若要我嫁,我宁可嫁他!”林澈大声地说。
林少意:“……”
林剑:“……!!!”
南襄:“……沈……!你!你又!”
沈光明急得大叫:“我冤枉!我什么都没做过!”
然后他在满堂的惊愕眼神中,看到唐鸥转头时脸上竟带着一丝笑意。那是看戏的表情。
当夜,少意盟里是各种意义的鸡飞狗跳。
林澈扯着柳舒舒的衣角哭个不停。她的母亲是林剑妻子的姐姐,后因父母早亡,林剑便收养了她。她跟着林少意一起喊林剑为爹。这许多年来,林剑倾注在林澈身上的爱比林少意更多,几乎从没有逆过她的意。林少意对她也非常疼惜,少意盟上下都知道,盟主骂小姐一次,之后要赔许多礼的。
可这次俩人如此着急地要把她嫁出去,浑然不顾她是否喜欢唐鸥,令林澈非常伤心。
柳舒舒便安慰她,跟她说最近江湖上的事情:“少意盟要发生大事了,你爹和大哥是想保护你呀。”
“是辛家堡那件事么?”林澈抹了抹眼泪,问。
“还有许多事。”柳舒舒抚着少女的鬓发,“他们不让你知道,只愿你平安。”
因林澈不愿回房,两人便在唐鸥和沈光明住的院子里小声聊天。沈光明远远坐在墙角,垂头丧气。
南襄和唐鸥在一旁絮絮说话,偶尔看他两眼,忍不住又道:“少爷,你还带着这家伙作甚?他三番两次捣乱你婚事,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跟你有仇。”
“他挺好的。”唐鸥淡然道,“搅就搅了,没关系。”
沈光明听到他说话,抬头望着唐鸥。
他总感觉唐鸥眼角眉梢里有笑意。他不知道唐鸥在笑什么,或者是因为看到自己又被冤枉一次,或者是因为觉得自己很可笑?
想了一会儿,沈光明觉得自己确实非常可笑。
他起身拍拍屁股,走回自己的房子。盘腿坐在床上练功时,他忍不住又想起唐鸥的那个笑。他实在不确定那笑的意义,翻来覆去地想,一会儿觉得是嘲讽,一会儿又觉得绝不可能是嘲讽。正想着,丹田突然一痛,他猛地清醒过来:又没有凝神!
仿佛刀片疯狂地在腹中搅动,偏偏他又浑身僵冷,动弹不得,连蜷曲身体缓解痛楚也做不到。短短片刻,他已昏厥数次又清醒数次。
需要青阳真气……需要唐鸥……沈光明恨不得大叫。他知道唐鸥就在门外,但自己发不出声音。
从下一次的昏厥中被痛醒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身体正在缓慢地热起来。
唐鸥来了。
沈光明忽的松了一口气,蜷在他怀中颤抖。青阳真气缓缓渡入他身体里,但丹田仍旧剧痛。恍惚中,他唇上一凉,是唐鸥将手腕贴了上来。
“用力咬。”沈光明听到唐鸥沉稳的声音,“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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